酒过三巡,姜念鱼慢条斯理夹起一块鸡肉,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周明远,开口时语气闲散,像聊街坊家常。
“听说周主任最近愁黑市的事,我这边倒是听到一些东西,不过都是街坊闲聊时提的,说的有鼻子有眼,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。”
周明远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,眼里闪过一丝兴味,身子微微前倾,手肘撑在桌上:“管他是真是假,你先说说看。”
姜念鱼也不绕弯子:“听说组织起黑市买卖的这人姓王,是个三十岁左右满脸麻子的男人,手眼通天得很,什么紧俏玩意儿经他的手都能倒腾来。”
“甚至现在已经不满足于买卖物品票券,买卖人的事儿他们也敢干!”
林文洲适时放下酒杯接话茬,故作惊疑:“还有这事儿?那个经常来找袁华的麻子脸是不是他?一个投机倒把,一个全家沾着间谍土匪边儿的坏分子,这两个凑在一起可不让人放心啊。”
周明远酒一杯接一杯的喝,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,眼底清明。
黑市实际管理人到底是谁,没人比他更清楚了。
怎么可能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王麻子嘛?
明明是他的人啊!
至于后面那些买卖人口更是无稽之谈,本地黑市破天了也就是组织买卖蔬菜水果米面粮油,再出格的他也不会点头同意。
不过最近上头严打投机倒把,他这些日子正愁抓不到典型,他们既然把这么合适的替罪羊送到跟前了,他有什么理由不用?
还能卖他们夫妻二人一个顺水人情,简直一箭双雕。
周明远放下酒杯,拿起筷子慢悠悠拨弄着碟子里的花生米,眼皮都没抬,声音拖长了些:“这年头,总有些人胆大包天,什么钱都敢赚,什么事都敢做。”
他抬眼扫过两人,呷了口酒,语气里藏着深意:“不过我也不能听你们一面之词,凡事得讲证据。”
“还是需要仔细调查滴,看看他们背地里还干了多少勾当。”
掺着点真话的谎话才最唬人,这一点他门儿清。
林文洲敏锐捕捉到他话里的“还”字,眼底闪过一丝了然,当即端起酒杯,身子微微欠了欠:“还是周主任考虑周到,的确,道听途说来的消息还是不够全面,我们还得跟您多学学。”
周明远笑着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,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:“好说好说。”
三人相视一笑,一拍即合。
他们这边谈妥后,姜念鱼和林文洲便起身告辞回家。
接下来的日子照旧,院里的炊烟、巷口的吆喝,一切都和平常没两样,仿佛那晚的酒局只是一场寻常闲话。
而胡明祖在好不容易不拉肚子后,找了几个兄弟蹲点王麻子,因为过于谨慎,硬生生蹲了两个周都还没有下手。
“大哥,咱都蹲两周了,啥时候才动手啊?”瘦高个缩着脖子,双手搓得通红,脚在地上不停跺着。
胡明祖依旧怂唧唧缩着肩膀,双手揣在袖筒里,绷着脸强装镇定:“急什么?白天动手人多眼杂,万一被看见了咋整?万一他邻居出来帮忙咋整?万一被他看清脸,事后找上门报复咋整?”
小弟们顿时露出崇拜的神色,七嘴八舌地嚷:“哇唔,大哥思维缜密,大哥好厉害!那接下来咋整?”
胡明祖清了清嗓子,挺起胸脯,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:“这就是我今天给你们上的第一节课!要想成牛逼哄哄的大人物,办事就得先沉住气!”
小弟们又惊呼:“哇唔,大哥的气好重,还能往下沉诶!那是要等晚上动手吗?”
“不!”胡明祖坚定摇头。
他还没做好跟王麻子打架的心理准备,一想到那天晚上他贴在窗户上的脸就害怕,但这理由不能说,说了他当大哥的威严何在!
“你们都还小,小孩子需要足够的睡眠才能身体倍棒长高高,如果晚上动手就耽误你们回家吃饭,还耽误你们睡觉,事态会变得很严重!”
小弟们连忙追问:“严重?有多严重?”
胡明祖一脸严肃:“你们爸妈会打你们,请你们吃竹笋炒肉!你们还会长不高!”
小弟们瞬间面露惊恐:“那真太可怕了!还是大哥考虑周到,大哥对我们真好!”
嗯,然后一帮半大孩子就这么杵在冰天雪地里,冻得嘴唇发紫浑身打颤,不停跺脚搓手臂,却愣是待着不走,没人挪窝。
要不说他们能认胡明祖当大哥,这脑子能聪明到哪儿去?
“喂,那边几个小子,你们干什么的!”
一声呵斥突然炸响,胡明祖吓得一激灵,下意识转身就想跑,可手脚早就冻僵了,刚摇摇晃晃迈两步就一个趔趄,被人一把揪住后领。
抬头一看,还是老熟衣服!
嗯,不是老熟人,是老熟衣服。
胡明祖冻得脑子都成浆糊了,嘴里吧嗒蹦出一句傻话:“你们……怎么穿着革委会的衣服?”
“呵。”为首的人被他蠢笑了,伸手扒开他的眼皮,“看仔细了!因为老子就是革委会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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