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在等待中缓慢流逝。张瑞安与那家黄鼠狼已然混熟。
那只被他救下的公黄鼠狼,腿伤渐愈,已能灵巧跑跳。
它似乎将张瑞安视作了庇护者,连同它的伴侣和三只圆滚滚、好奇心旺盛的幼崽,都对张瑞安放下了所有戒备。
它们会在张瑞安打坐时,在他脚边嬉戏打闹,会在他烤肉时,排排坐在不远处,黑溜溜的眼睛充满期待。
那三只小幼崽尤其胆大,甚至会趁张瑞安不注意,用小爪子扒拉他的衣角,或者试图去啃他垂下的头发。
张瑞安也乐得与它们相处,这份来自山野小生灵的纯粹依赖与亲近,极大地缓解了他内心的孤寂与因等待而生的焦灼不安。
这天清晨,露水还未完全散去。
张瑞安刚从附近的小溪边清理完一只刚捉到的肥嫩野鸡,正准备回到古楼前生火。
他手里拎着湿漉漉的野鸡,脚步轻快地穿过薄雾缭绕的林间。
就在他即将走出树林,视线投向那扇紧闭了三年的古楼石门时,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,呼吸也随之停滞。
那扇沉重、仿佛与山体融为一体的巨大石门,此刻,正发出低沉而缓慢的“轧轧”声,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!
一道身影,随着那道逐渐扩大的缝隙,缓缓地、一步步地,从门内那片永恒的黑暗与沉寂中,走了出来。
三年了。这是他三年来,第一次接触到外界的阳光。
张起灵心想。
初升的朝阳恰好越过东面的山脊,金红色的光芒如同温暖的纱幔,轻柔地洒落在他的身上。
他似乎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,微微眯起了那双淡然的、如同雪山深潭般的眸子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。
他的身形依旧挺拔如松,但脸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。
衣衫沾染着古楼深处沉积的微尘,周身散发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清冷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刚从漫长禁锢中脱离的茫然。
张瑞安就那样僵在了原地,手里还拎着那只滴着水的野鸡。
他之前在心里排练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,设想过无数种开场白,是沉稳地说“辛苦了”,还是带着点故作的轻松说“哥来接你回家”,或者只是静静地给他一个拥抱……
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,当他亲眼看着那个记忆中还有些单薄少年气,如今却已长,、轮廓更加冷峻清晰的弟弟,真真切切地站在阳光之下时,他发现自己所有的预演都成了空。
大脑一片空白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思绪,只剩下胸腔里那颗心脏,在疯狂地、不受控制地擂动,撞击着他的耳膜。
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堵住,又干又涩,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他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,望着那个身影,眼睛一眨不眨,生怕这只是又一个因思念过度而产生的幻觉。
许是感觉到了注视,那刚刚走出石门的身影,缓缓转过头,视线穿越了短短的距离,精准地落在了呆立如木鸡的张瑞安身上。
四目相对。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山风吹过,带动树叶沙沙作响,更衬得此间寂静。
张起灵的目光在张瑞安脸上停留了片刻,那淡漠的眼底,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、难以捕捉的波动,像是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石子,漾开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。
然后,在张瑞安几乎要溺毙在这片沉默和紧张中时,他听到了一声清晰的、带着些许久未开口的沙哑,却无比熟悉的呼唤:
“安安。”
声音不高,却像一道惊雷,直直劈入了张瑞安的脑海深处。
他……他叫的是……安安!
不是全名,不是疏离的称呼,是他记忆深处,只有最亲近的家人、只有小官才会叫的那个小名!
他没有忘记!天授也没有抹去关于他的记忆!小官还记得他!
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狂喜和酸楚如同汹涌的潮水,瞬间冲垮了张瑞安所有的防线。
堵在喉咙的那股滞涩猛地化开,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滚烫的湿意。
“……小官……”
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带着明显的哽咽,几乎是踉跄着向前跑了两步,却又在距离张起灵几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,手足无措地看着他,想碰触,又怕惊扰,最终只是红着眼圈,重复地、低低地唤着,“小官……小官……”
他手里的野鸡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,也浑然不觉。
张起灵看着他这副样子,那双淡然的眸子里,似乎极快地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。
他向前走了一步,离张瑞安更近了些,声音依旧平静,却不再那么沙哑:“嗯,是我。”
简单的三个字,却像是最有效的安抚剂,让张瑞安激动得有些颤抖的心缓缓平复下来。
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压下眼眶的湿热,扯出一个有些僵硬却无比真心的笑容:“出来就好……出来就好……”
他上下打量着张起灵,想看看他这三年有没有受苦,嘴里忍不住开始絮叨:“你怎么样?在里面有没有受伤?饿不饿?我刚捉了野鸡,正准备烤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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