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墨承认张瑞安的特别。
那双眼睛,太透,也太深,仿佛能轻易看穿他层层包裹的伪装,直抵他拼命隐藏的、连自己都不愿轻易触碰的内核。
尤其是那句,张瑞安那句——“在我面前,你可以做你自己”,像是一道温暖的光,猝不及防地照进了他冰封已久的心湖。
当真没有半分动容吗?
怎么可能。
那一瞬间,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,像是沉寂多年的战鼓被悄然敲响。
有一种陌生的、名为“渴望”的情绪,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,缠绕上他紧绷的神经——渴望那份理解,渴望那份不加评判的包容,渴望那片刻卸下所有重担的“自由”。
这感觉太危险了。
齐墨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,尖锐的痛感让他瞬间清醒。
他是谁?他是大清的王爷!是曾经在广阔草原上飞驰奔跑、无拘无束的骏马!
是在蔚蓝天空下恣意翱翔、俯瞰众生的雄鹰!(即使那已是破碎的、遥不可及的旧梦)
是草原上拥有黄金家族血脉的孛儿只斤.哈日.苏勒德。(私设)
(孛儿只斤 :蒙古贵族姓氏,即“黄金家族”。这个姓氏本身就是权力、血统与天命的象征。
哈日 (Khari):意为“黑色的”。代表他隐于暗处的生存方式,以及他所承载的沉重命运。
苏勒德 (Sülde):意为“精神”、“气魄”、“战神的黑纛”。这是蒙古军队的灵魂,是守护神。它代表着不朽、指引和征服。)
他骨子里流淌着尊贵而骄傲的血脉,也背负着家破人亡、血海深仇的重担。
这样的他,怎么可能因为几句温和的话语,一点看似真诚的关怀,就轻易卸下盔甲,交付信任?
人性,太复杂了,谁又说得清呢?
今天可以对你温言软语,明日或许就能将你推入深渊。
笑脸背后藏着刀,蜜语之中淬着毒。这样的教训,他经历的还少吗?
那些曾经看似友善的面孔,最终是如何在利益和恐惧面前转变的?
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诺,又是如何如同泡影般破碎的?
太多次了,太可怜了,也太惨了。
他蜷缩在冰冷的街角,看着曾经高不可攀的“亲人”、“友人”对他视而不见,甚至落井下石时。
他就已经发誓,再也不要重蹈覆辙!再也不要让自己陷入那种毫无防备、任人宰割的境地!
信任?那是最奢侈,也最致命的毒药。
他想他的阿玛了,想他威严却总会偷偷给他带糖人的阿玛;
他想他的额吉了,想她温柔抚摸他额头、哼唱着草原歌谣的额吉;
还有总是带他骑马、教他射箭的叔叔……(私设!后期会有说明哒)
那些温暖的、坚实的依靠,早已在血与火中化为灰烬。
如今,他只剩下自己,和这副必须戴上的、令人作呕的伪装。
所以,张瑞安的好意,他收到了,也……仅限于此。
他会继续扮演好红府里这个有点小聪明、有点小作精、需要庇护的“齐墨”。
他会享受这份暂时的安宁,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,包括张瑞安那份莫名的“理解”和纵容。
但这绝不会动摇他内心的壁垒。
演戏,本就是他如今最擅长的生存技能。而将一丝真实的、连自己都厌恶的脆弱和任性(作精本性)混杂在表演中,或许更能麻痹他人,也更能……提醒自己,永远不要忘记伪装。
张瑞安……这个谜一样的存在,他会好好“陪”他玩下去,直到他找到属于自己的路,或者,直到这场戏再也演不下去的那天。
齐墨(也就是后来的黑瞎子)嘴里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,仿佛刚才那个内心经历了一场惊涛骇浪的人,根本不是他。
只是无人看见,那被墨镜遮挡的琥珀色眼眸深处,一丝极淡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和挣扎,如同水底暗流,悄然涌动。
(然而,或许连齐墨自己都未曾察觉,那坚冰之下,并非全然都是死寂。
张瑞安那份不带怜悯、只有理解的包容,像一颗被小心翼翼埋藏在冻土深处的种子。
它沉默着,等待着阳光持续的、耐心的照耀,等待温暖一点点渗透,等待某个契机。
或许需要很久,但总有一日,能悄然撬开一丝缝隙,让冰层下那颗被重重包裹着的、真实的心,得以重新呼吸。
这份“等待融化”的过程本身,就是一种无人预知的,无声的,盛大......而绚烂的救赎。)
作者有话说啊!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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