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,不觉已是八月仲秋。暑热尽褪,金风送爽,仁寿宫的庭院里,几丛秋菊正绽开金黄、雪白、淡紫的花朵,于飒飒凉风中摇曳生姿,平添几分清雅意趣。
这一日,朱棣结束了为期七日的秋狝围猎,带着一身风尘与猎获的满足,策马返回王府。他照例从广智门入内,将马鞭与弓箭丢给迎上的侍从,便径直往内宫走去。
方踏入仁寿宫北门,便听得一阵轻快的笑语与球子撞击的清脆声响。朱棣驻足望去,只见庭院中,三个身影正围着一只彩色球子往来传递踢弄,玩的是女子蹴鞠中较为文雅的“白打”花样。
而场中那主导的身影,最是引人注目。只见她穿着一身大红织金缠枝莲纹曳撒,腰间束着紫线绦环,越发显得纤腰一束,身段玲珑。脚下是一双皂色小靴,行动便捷。往日繁复的云髻改成了男子般的网巾束发,青丝尽数收拢于网巾之内,仅用一支白玉簪固定,露出光洁的额头与优美的颈项。脸上未施脂粉,却因运动而染上薄红,凤目晶亮,唇畔含笑,正专注地控着那跳跃的球子,俨然一位丰神俊朗、意气风发的富贵公子哥儿。
正是燕王妃徐仪华。
那鞠球在她脚下仿佛有了灵性,时而高高踢起,时而左右盘带,衣袂翻飞间,竟真有几分翩翩少年郎的俊逸风流。素心和飞鸢显然不是她的对手,被她逗得左右支绌,香汗淋漓,笑声不断。旁边还有两名小宫女,正提着喷壶,小心翼翼地给开得正盛的秋菊浇水,目光却也不时被主人的飒爽英姿吸引过去。
朱棣一时也竟看得有些怔住。自汤山病愈归来,徐仪华的身体在他的坚持与戴思恭方药的调养下日渐恢复,气色红润,精神也好了许多。但他所见的多是她沉静读书、处理宫务或陪伴儿女的娴雅模样,何曾见过她如此鲜活动感、肆意欢笑的一面?这身装扮显然是她吩咐宫人新制的,大胆又别致,衬得她少了几分王妃的端凝,多了几分逼人的青春丽色与难得的活泼。一股混杂着惊艳、喜爱与独占欲的热流,悄然自心底涌起。
他驻足看了好一会儿,还是素心眼尖,最先发现了立在一旁的燕王,吓了一跳,连忙停下动作,拉着飞鸢一同敛衽行礼:“参见殿下。”
徐仪华正背对着他将球颠起,闻声回头,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,看到朱棣,眼中闪过一丝意外,随即那明亮的笑意微微收敛,却并未消失,只顺手将落下的彩球接住,抱在怀中,姿态洒脱地走了过来。
“四哥回来了?这次围猎可还顺利?”她语气自然,仿佛方才那恣意玩闹的不是她一般,只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颊边的红晕泄露了方才的欢腾。
朱棣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片刻,这才颔首道:“收获尚可。” 他随即转向一旁垂手侍立的黄俨,吩咐道:“去堂子那边,吩咐他们烧好热水,本王要沐浴解乏。”
“是,奴婢这就去。”黄俨领命,匆匆退下。
吩咐完毕,朱棣这才重新看向徐仪华,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笑意,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她空着的那只手:“几日不见,仪华倒是好兴致。这身打扮……甚是新奇,也甚好。”
他的手略带薄茧,温暖有力。徐仪华任他握着,将手里的彩球递给飞鸢,闻言挑了挑眉,故意道:“在屋里闷得慌,难得秋高气爽,带着她们活动活动筋骨。这曳撒和靴子,是前几日想着方便活动,让宫人新做的。怎么,不合规矩?”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,还有几分未被尽兴打扰的、细微的抱怨。
“合,怎么不合?”朱棣低笑,握紧了她的手,将她往延春殿方向带,“只是没想到,我的王妃还有这般……英姿飒爽、神采飞扬的一面。” 他凑近了些,压低声音,带着促狭,“看得为夫,都有些心驰神往了。”
徐仪华耳根微热,嗔了他一眼,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,只得随着他的步伐往里走,口中轻哼:“一回来就没个正经。好不容易清静几日,自己找点乐子,偏你这么快就回来了。” 话虽如此,那语气里并无多少真切的烦厌,反而更像是一种亲昵的抱怨。
朱棣不以为意,反而心情更佳,将她拉进内室,挥退本想跟进来伺候的素心等人。室内顿时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。秋阳透过窗棂,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,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菊香。
他松了手,却转而环住她的腰,将她轻轻拥住,下颌抵在她束着网巾的发顶,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混合着阳光、汗意与淡淡馨香的气息,声音低沉下来,带着毫不掩饰的思念:“七日不见,岂能不想?山中日日惦记着你,可按时服药?可曾如今天这般畅快笑过?”
徐仪华被他抱在怀里,脸颊贴着他的胸膛,能感受到他风尘仆仆的外袍下传来的温热,以及清晰的心跳。他直白的话语让她心中一软,那点因玩耍被打断的小小不悦烟消云散。她放松了身体,靠在他怀中,小声嘀咕:“药自然按时吃了……笑不笑的,谁天天记这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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