仁孝皇后传 第35章 晋王妃薨逝

五月初的凤阳，已是暑气渐盛。燕王府内，朱棣正与徐仪华商议着即将到来的夏日安排，忽有宫中快马疾驰而来，送来了京城的消息。

五月初六日，晋王妃谢氏在应天顺利诞下晋王第二子。消息传来，朱棣与徐仪华都为之高兴，毕竟皇室添丁进口总是喜事。朱棣还笑着对徐仪华说：“三哥真是好福气，又得一子。”徐仪华也含笑点头，心中为那位仅有数面之缘的三嫂感到欣慰。

然而，喜悦的气氛仅仅维持了五日。五月十一日，又一匹快马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消息——晋王妃谢氏因产后疾病，医治无效，已于五月初十日薨逝。宫中传下讣告，并命在凤阳的诸王及女眷即刻回京奔丧。

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，如同晴天霹雳，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。前一刻还在为新生儿庆贺，下一刻便是年轻的母亲撒手人寰，生命的无常与残酷令人措手不及。朱棣接到消息后，沉默了许久，方才沉声下令即刻准备车马，返回京城。秦王朱樉与晋王朱棡闻讯皆是悲痛，尤其是朱棡，与发妻感情深厚，听闻噩耗，几乎不能自持，恨不得立刻飞回应天。

众人不敢有丝毫耽搁，匆忙收拾行装，第二日便启程回京。因秦王次妃邓氏被随行女医诊出怀有身孕，经奏报京城获准后，为免路途颠簸动了胎气，特许她留在凤阳休养，不必奔波。

一路车马兼程，气氛凝重。徐仪华坐在车内，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，心中五味杂陈。她与晋王妃谢氏交集并不多，仅在几次宫中大宴和命妇朝见时有过寥寥数面，印象中那是一位性情温和、言语不多的女子，没想到竟这样红颜薄命。

抵达应天后，众人即刻入宫。徐仪华依礼先行前往坤宁宫朝见马皇后。

坤宁宫内的气氛也带着沉郁。马皇后见到徐仪华，未语先叹，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与疲惫。

“好孩子，你来了。”马皇后拉过徐仪华的手，声音有些沙哑，“晋王妃的事，想必你们都知道了。她才二十一岁，与老三结发数载，相敬如宾，如今却……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，叫人心如何能忍？”皇后说着，眼眶便红了，“老三痛失发妻，更是可怜。”

徐仪华见皇后如此伤感，又想到那位年轻王妃的骤然离世，心中酸楚难抑，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：“母后节哀，保重凤体要紧。三嫂……她实在去得太突然了。”

马皇后用帕子拭了拭眼角，叹道：“女子生产，本就是过鬼门关。谢氏是个好孩子，温良贤淑，只望她来世能得享安康长寿罢。” 这话语中的无奈与感伤，深深地烙印在徐仪华的心上。

晋王妃的丧礼依制进行，庄重而哀戚。灵堂设在晋王府，素幡白幔，香烟缭绕，一片缟素。

祭祀之时，礼仪分明。由太子妃与秦王妃主持奠酒，她们位份尊贵，主持祭奠。太子朱标与秦王朱樉年长于晋王朱棡，依照礼法，不必向弟媳行跪拜礼，只在一旁肃立致哀。

而燕王朱棣、吴王朱橚、楚王朱桢、靖江王朱守谦等诸位年幼于晋亲王的亲王，则需依礼行祭祀之仪。四人身着素服，神情肃穆，在赞礼官的引导下，整齐划一地行两拜礼，随后奠酒，完毕后再行两拜礼，方才起身退至一旁。整个过程中，灵堂内只闻礼官唱赞与细微的衣料摩擦声，气氛凝重得让人透不过气。

随后，便是燕王妃徐仪华以及各位公主等人进行祭祀。徐仪华与诸位公主同样依礼行两拜、奠酒、再两拜之礼。她跪在冰冷的拜垫上，看着神主上“故妃谢氏神主”那几个冰冷的字，想到那个鲜活的生命就此消逝，留下嗷嗷待哺的婴孩，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。她强忍着悲痛，完成每一个仪式动作，心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与对逝者的哀悼。

五月十六日至十八日，连续三日为晋王妃做法事超度。梵音阵阵，木鱼声声，试图安抚逝者的灵魂，也抚慰生者的哀思。

五月十九日，是出殡下葬之日。晋王妃被安葬于蒋山（即钟山）之阳。皇帝下令晋王朱棡身穿孝服，亲自扶灵送葬。燕王、吴王、楚王、靖江王等亲王则身着素服，一路护送灵柩至坟所，以示对兄长和嫂子的尊重与哀悼。而徐仪华等王府女眷及公主们，依照礼制，则不必随行送至坟茔。

丧礼结束后，皇室的生活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。但对于亲历了这场骤变的人们，尤其是同样身为年轻王妃的徐仪华而言，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。

回到凤阳燕王府，日子看似恢复了正常，朱棣依旧忙碌于他的课业和武备，但徐仪华的心境却难以平复。她时常会独自静坐，想起晋王妃那张模糊却温婉的脸，想起马皇后那句“女子生产，本就是过鬼门关”的叹息，心中便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伤与恐惧。

她与朱棣成婚已有数月，夫妻恩爱，生育子嗣本是自然而然、也是众人期盼的事情。然而，晋王妃的骤然离世，像一道阴影，投射在她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之上。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识到，作为女子，孕育生命的过程竟伴随着如此巨大的风险，甚至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。这种恐惧，深埋心底，她无法对人言说，即便是对最亲密的朱棣，也难以启齿，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，看着身旁熟睡的夫君，眼中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忧虑。生命的喜悦与残酷，就这样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，烙印在了这位年轻王妃的心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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