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八日下午五点,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,闻星玥放下笔,看向窗外。
考场外的梧桐树绿得正盛,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点。她没有像其他考生那样欢呼、拥抱、或把复习资料抛向天空,只是安静地收拾好文具,检查了三遍准考证和身份证,然后随着人流走出考场。
校门口挤满了家长,有人捧着鲜花,有人拿着相机。她听见有人大哭,有人大笑,有人高喊“解放了”。她在人群中寻找,没有看见期待中的身影——洛远河昨天发信息说,实验室有个关键数据要跑,可能要晚两天回来。
说不失望是假的。但她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,然后走向公交站。
回到家时,方奶奶正坐在院里择豆角。看见她回来,老人放下手里的活儿,仔细打量她的表情:“考完了?”
“嗯。”闻星玥放下书包,“奶奶,我饿了。”
“好好好,奶奶给你下饺子。”方奶奶起身往厨房走,没问考得怎么样,没问题目难不难,只是说,“韭菜鸡蛋馅的,你最爱吃的。”
那顿晚饭吃得很安静。闻星玥吃了十五个饺子,喝了两碗汤,然后主动去洗碗。水声哗哗中,她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忽然意识到:持续了三年的紧绷状态,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结束了。
没有狂喜,没有如释重负,只有一种深深的、近乎空虚的疲惫。
晚上八点,洛远河发来信息:
【洛】:考完了?
【小星星】:嗯。
【洛】:感觉如何?
【小星星】:不知道。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,突然醒了。
【洛】:我后天回来。数据跑完了。
【小星星】:好。
对话很简短。闻星玥想,他大概还在实验室忙。
接下来的日子,时间忽然变得很慢,很轻。
高考结束后的第一个早晨,闻星玥在六点准时醒来——三年养成的生物钟没那么容易调整。她在床上躺了十分钟,然后起床,换上简单的T恤和短裤,扎起马尾。
“蝴蝶!”她朝巷口喊。
那只小土狗应声跑来,尾巴摇得像螺旋桨。闻星玥从厨房拿了根火腿肠,掰碎了喂它:“走,买菜去。”
清晨的菜市场热闹非凡。空气里混杂着泥土、蔬菜和鱼腥的味道。卖菜的阿姨认得她:“玥玥考完啦?今天想吃什么?”
“冬瓜,还有排骨。”闻星玥蹲下来挑,“奶奶说炖汤。”
“这个好,今早刚送来的。”阿姨麻利地称重,“考得怎么样呀?”
“还行。”她含糊地回答,付了钱。
蝴蝶在她脚边打转,偶尔对路过的野猫叫两声,被闻星玥轻轻拉住:“别闹。”
买完菜回家,才七点半。方奶奶已经起来了,在院里打太极。闻星玥把菜放进厨房,开始准备早餐——煮粥,煎蛋,拌个小菜。
“你爸……”吃饭时,方奶奶忽然开口,又顿住。
闻星玥的手顿了顿,继续夹菜:“怎么了?”
“他前天托人带话,说想见你。”老人小心翼翼地说,“我没答应,说等你考完自己决定。”
高二那年冬天,闻星玥被出差回家的父亲赶出家门,在路上抱着蝴蝶边走边哭。是摆摊的方奶奶和盛爷爷看见了,把她带回了这个温暖的小院。那之后,她再没回过那个所谓的“家”。
“不见。”闻星玥说得很平静,“我只有一个家,就是这儿。”
方奶奶看着她,眼里有心疼,也有欣慰:“好,那就不见。”
吃完饭,闻星玥主动收拾碗筷。水流冲过碗壁的声音里,她听见院里传来盛爷爷的哼戏声——老人家又在摆弄他的半导体收音机了。
十点钟,阳光正好。闻星玥搬了小桌和棋盘到院里的葡萄架下:“盛爷爷,下棋吗?”
“来来来!”老人眼睛一亮,“今天非赢你不可。”
盛爷爷是方奶奶的老伴,退休的中学语文老师,最爱下象棋。闻星玥的棋是他教的,从最初的“马走日象走田”都记不住,到现在已经能和老人杀得有来有回。
“将军!”盛爷爷得意地落子。
闻星玥盯着棋盘看了三秒,然后移动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卒:“再将。”
“哎?”老人推了推老花镜,“你这丫头……”
两人你来我往,一盘棋下了半个多小时。最后闻星玥以微弱优势赢了,盛爷爷吹胡子瞪眼:“不行不行,再来一盘!”
“下午再下,”方奶奶端来切好的西瓜,“让玥玥歇会儿。”
西瓜很甜,是沙瓤的。闻星玥坐在小板凳上,看着葡萄架上垂下的青涩果实,忽然说:“去年的葡萄结了好多。”
“今年也会结的。”方奶奶在她身边坐下,轻轻摇着蒲扇,“到时候,远河也该回来了,咱们一起摘了酿酒。”
听到这个名字,闻星玥的心轻轻动了一下。她咬了口西瓜,汁水清甜。
午后,她睡了个长长的午觉。没有闹钟,没有待做的试卷,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。阳光从西窗斜射进来,空气里有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舞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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