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家级竞赛的封闭式训练营,如同两座相隔遥远、却遵循着同样严格律动的象牙塔。物理集训营设在北郊一座以严谨着称的科研基地,生物集训营则在南城一所大学的生命科学学院。几乎在同一时间,两人的手机被统一收走,封存在贴着名字的信封里,与外界的联系,只剩下宿舍楼里那部需要排队使用的插卡式公用电话。
训练的第一天,洛远河坐在阶梯教室里,听着国内顶尖物理教授讲解艰深的课题。周围是来自全国最顶尖的头脑,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竞争压力。课间,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,那里空空如也。没有手机,没有那个熟悉的、会弹出“冉冉”消息的屏幕。一种奇异的失重感攫住了他,仿佛航行中的船只突然失去了罗盘。
他走到走廊尽头,看着窗外陌生的、带着科研基地特有冷硬线条的景色,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闻星玥坐在他斜前方,阳光透过教室窗户,在她发梢跳舞的样子。他习惯性地在草稿纸角落写下几个公式,笔尖一顿,又在旁边无意识地画了一个小小的、弯弯的月亮。那是“冉冉”的笑眼。
与此同时,在南城的生物实验室里,闻星玥正穿着白大褂,透过显微镜观察着细胞切片。五彩斑斓的微观世界本该完全吸引她的注意力,可当她看到那些分裂、增殖的生命单元,莫名就想起了洛远河说过的那句“我们是两条平行的轨道”。她晃了晃头,强迫自己集中精神,却在记录实验数据的间隙,用笔在记录本边缘,极轻地画了两条永不相交却无限延伸的直线。
训练强度极大,每天都被课程、实验和习题塞得满满当当。白天,他们像上了发条的陀螺,高速旋转,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。只有在深夜,躺在训练营硬板床上,疲惫的身体沉寂下来,汹涌的思念才如同夜潮,无声无息地漫上来,淹没所有感官。
洛远河发现自己的生物钟变得异常精准。每天晚上九点半,是他以前晚自习后送闻星玥回家的时间。此刻,他总会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某个方向,尽管明知她远在几百公里之外。他会想起她怕黑,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手指;会想起她吃到喜欢的东西时,满足地眯起眼睛的模样。那些日常的片段,在此刻被无限放大,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。
闻星玥则养成了另一个习惯。每天清晨醒来,还未完全清醒时,她会闭着眼睛,在心里默念一遍:“悠悠,早安。”仿佛这样,就能将这份问候通过某种无形的电波,传递到他的枕边。食堂里吃到偏甜的菜,她会想“悠悠肯定不喜欢”;看到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,她会下意识地觉得,他或许也在抬头看。
他渗透在她生活的细节里,如同氧气,平时浑然不觉,一旦抽离,才感到令人心慌的窒息。
训练营组织了一次天文观测活动。北郊的夜空清澈,星子如钻石般洒满天鹅绒幕布。洛远河站在望远镜旁,却没有急于观测指定的星体。他的目光在浩瀚星海中搜寻,最后定格在南方低垂的夜空中,那一颗格外明亮的星辰上。
他记得,有一次和她晚上通话,她兴奋地说:“悠悠,我发现一颗特别亮的星星,好像就在我们学校南边的天上!”
他当时在电话那头轻笑:“傻瓜,星星的位置会变的。”
“我不管,”她带着点小任性,“反正我现在看到最亮的那颗,就当你也在看它。”
此刻,他看着那颗星,心里默念:冉冉,你看到了吗?我们看着的,是同一片宇宙。
同一片星空下,南城训练营的阳台上的,闻星玥也正仰着头。夏夜的风带着潮湿的草木气息,她望着北方天际,找到了那颗她“认定”的星星。训练很苦,竞争激烈,偶尔也会感到孤独。但每当看到这颗星,她就觉得,洛远河那份沉静的力量,似乎正跨越山河,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。
他们无法通话,无法传递只言片语,却在不同的地点,仰望着同一片星空,进行着一场超越距离的、无声的对话。宇宙的浩瀚,此刻奇妙地成为了连接两颗心的纽带。
洛远河开始用最原始的方式排解思念——写日记。在一个崭新的笔记本上,他记录着每天学到的知识要点,更多的,是零碎的心情。
【Day 7:今天讲量子纠缠,理论描述两个粒子无论相隔多远,都会相互影响。我想,思念或许也是一种纠缠。实验数据很好,只是食堂的土豆依旧难吃。想你。】
他写得很克制,几乎不流露太多情绪,但那个“想你”,却泄露了所有心事。
而在生物训练营,闻星玥遇到了一个小麻烦。一次高强度的模拟考试,她因为紧张和连日疲惫,发挥失常,排名跌到了中后。挫败感和对洛远河的思念交织在一起,几乎将她击垮。晚上,她躲在浴室里,让水流声掩盖住微弱的哽咽。
她多想这时候能听到他的声音,哪怕只是一句“没关系”。可是没有。她只能靠自己。她用力擦干眼泪,回到书桌前,摊开试卷,一道题一道题地重新分析、订正。她在错题本上,用力地写下四个字:“不能放弃。”仿佛这样,就能汲取到远方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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