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的晨光,带着一种清澈的透明度,却无法驱散闻星玥心底的寒意。她比平时稍晚一些到达教室,刚落座,身旁就传来了洛远河压低的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淡淡的失望:
“我早上在你家楼下等了你很久,”他侧过头,目光落在她似乎有些苍白的脸上,“你什么时候走的?怎么没看到你?”
这句话像一根细针,轻轻刺破了闻星玥努力维持的平静。她垂下眼睫,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,鼻尖一酸,那股被强行压下的委屈和悲伤瞬间决堤。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,在她清澈的眼眶里迅速汇聚,然后,大颗大颗地、无声地滚落,像断了线的珍珠,砸在摊开的物理课本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。
“我……”她开口,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哽咽,“我换地方住了……他不要我了……他说蝴蝶是野狗……把我和蝴蝶……一起赶出来了……”
她断断续续,语无伦次,但洛远河听懂了。他看着眼前哭得肩膀微微颤抖的女孩,看着她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、隐约可见的淡红指印(或许是他的错觉,或许是灯光映照)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又闷又疼。那股熟悉的、想要摧毁所有让她流泪之物的暴戾情绪再次升腾,又被他强行压下。
“小祖宗哎,”他罕见地有些手忙脚乱,声音放得极轻,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,连忙从书包里拿出干净的纸巾递过去,“别哭,别哭了……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。”
他不敢有更亲密的动作,只能看着她用纸巾胡乱地擦着脸,那副强忍悲伤、我见犹怜的模样,让他的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。
“好了,不哭了,”他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一些,才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问道,“把你新家的地址告诉我,好吗?以后……我去那里等你。”
闻星玥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,对上他专注而温和的视线,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怜悯,只有全然的信任和支持。她点了点头,带着浓重的鼻音应道:“好。”
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进教室,大多数同学都趴在课桌上小憩,教室里一片静谧,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。闻星玥也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,却被教室门被猛地推开的声音惊醒。
班主任郑砚辞站在门口,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焦急,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教室,最终定格在洛远河的位置上。
“洛远河,”郑老师的声音低沉而急促,打破了一室的宁静,“你出来一下。”
洛远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,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,随即迅速站起身,跟着郑老师走了出去。教室里的同学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,纷纷抬起头,睡意全无,交换着疑惑的眼神。
闻星玥的心也莫名地提了起来,一种不祥的预感像阴云般笼罩了她。
大约过了十几分钟,洛远河回来了。他的脚步很快,几乎是冲进教室的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但那种极致的平静之下,仿佛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。闻星玥清晰地看到,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颤抖,而他浓密的睫毛上,似乎还沾染着未干的、细微的湿意。
他回到座位,一言不发,开始快速地、甚至有些粗暴地将桌面上和抽屉里的书本、文具一股脑地塞进书包里,动作带着一种慌乱的、失去了章法的急切。
“洛远河?”闻星玥忍不住轻声唤他,带着担忧。
他没有回应,甚至没有看她一眼,拉上书包拉链,转身就冲出了教室,背影仓促而决绝,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他崩溃。
教室里瞬间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。
“怎么回事?”
“洛神怎么了?从来没见他这样过……”
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?”
闻星玥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。她站起身,向几个可能知情的同学低声询问,最终,从班长那里得到了一个让她心头巨震的消息——洛远河的外婆,今天早上突发疾病,去世了。
她知道洛远河与外婆的感情。他曾寥寥提过,母亲早逝后,是外婆用那双布满老茧却无比温暖的手,代替母亲,将他从小带大。外婆做的糖醋排骨,外婆在夏夜摇着的蒲扇,外婆在灯下缝补他淘气磨破的衣角……那些琐碎而温暖的记忆,构成了他童年乃至少年时代最坚实的温情底色。
那个总是对他温和微笑、叮嘱他“好好吃饭,好好念书”的老人,不在了。
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闻星玥。她等到下午放学,立刻去找了晚自习的值班老师,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假。她没有丝毫犹豫,按照之前洛远河偶尔提及的大致方位,一路打听,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,找到了那片位于城市边缘、显得有些陈旧却宁静的居民区,找到了那扇贴着白色挽联的门。
院子里很安静,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吊唁的人,只有昏黄的灯光从堂屋透出来,映照着一种深切的、无声的悲恸。她轻轻走进去,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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