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,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。
沉满樱执白,秦灼华执黑。棋盘之上,黑白二子渐次铺开,如星罗棋布。
起初,沉满樱落子谨慎,每一步都思虑再三。秦灼华的棋路却让她捉摸不透——看似随意,却又暗藏玄机;看似温和,却在不知不觉中布下天罗地网。
就像这个人本身。
“郡主在怕什么?”秦灼华落下第十七手,忽然开口。
沉满樱指尖的白子悬在半空:“怕什么?”
“怕输?”秦灼华抬眼,烛光在她眸中跳跃,“还是怕……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?”
这话问得蹊跷。沉满樱抿了抿唇:“这世上有不该知道的事?”
“有。”秦灼华执起一枚黑子,在指间轻轻转动,“有些真相,知道了反而痛苦。有些过去,想起了反而沉重。”
她顿了顿,看向沉满樱:“郡主确定,要执意探寻吗?”
沉满樱心头一紧,却毫不犹豫:“要。”
秦灼华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神色,最终化为一声轻叹。黑子落下,截断白棋一条小龙。
棋局继续。
沉满樱渐渐发现,秦灼华的棋路很熟悉——不是棋谱上的熟悉,而是一种直觉上的熟悉。仿佛她曾与这人下过无数盘棋,熟悉对方的每一处习惯,每一次布局。
这种感觉让她心惊。
“郡主这手棋,”秦灼华忽然开口,声音有些飘忽,“下得很妙。”
沉满樱看向自己刚落下的那子——那是一手看似平常的打入,实则暗藏后招。她自己都惊讶于能走出这样一手棋,仿佛……仿佛身体有记忆一般。
“我以前……”她迟疑道,“下过棋吗?”
秦灼华没有立刻回答。她看着棋盘上那手精妙的打入,眼神深远:“郡主觉得呢?”
“我觉得……”沉满樱喃喃道,“我觉得我好像会。可明明……王府的棋师只教过我皮毛。”
秦灼华执棋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。她抬眼看向沉满樱,烛光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跳跃,映出里面真实的困惑与茫然。
还不是时候。
她在心中告诉自己。阿樱的记忆像冰封的湖面,正在缓缓融化,但还未到破冰之时。若此刻强行凿开,恐怕会伤及根本。
“棋道如天道,”秦灼华落下一子,语气恢复了平静,“讲究悟性。郡主聪慧,一点即通也是常事。”
这话说得滴水不漏,可沉满樱不信。
她看着棋盘上越来越复杂的局势,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。仿佛这十九道纵横的棋盘,黑白交错的棋子,都是她记忆深处某幅图景的碎片。
“秦公子,”她忽然问道,“你教我的那些记账符号……也是‘一点即通’吗?”
秦灼华抬眼。
“那些符号很特别,”沉满樱继续说,目光紧紧锁着她,“不是永州商界通用的,也不是我从任何账本上看过的。可我第一次见,就觉得熟悉。还有那套核算流水的方法,那些推演商机的公式——”
她顿了顿,声音轻了些:“都太熟悉了。熟悉得……像是我本来就会,只是暂时忘了。”
房间里安静下来。
窗外的风声隐约传来,烛火轻轻摇曳。两人隔着棋盘对视,一个眼神探究,一个目光深沉。
良久,秦灼华缓缓开口:“郡主觉得,这是为什么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沉满樱摇头,眼中满是困惑,“所以才来问你。”
秦灼华沉默了片刻,忽然从棋盒中取出一枚白子,放在棋盘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。
那是一个“劫”。
围棋中的劫争,往往一子定生死。而秦灼华放的这子,恰好点在沉满樱之前布局的一处要害上——若她应对不当,整条大龙都将陷入危机。
沉满樱盯着那个劫,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——
也是深夜,也是棋盘,也是劫争。对面坐着的人看不清脸,只记得一个清冷的声音说:“阿樱,这局你若赢了,我便答应你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她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。
“任何事。”
“那我要你……永远不离开我。”
那个声音沉默了许久,才轻轻应道:“好。”
“郡主?”秦灼华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。
沉满樱猛地回过神,发现自己眼角不知何时已湿润。她抬手擦了擦,声音有些发颤:“刚才……我想起一些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秦灼华的声音很轻,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“记不清。”沉满樱摇头,那种记忆碎片划过脑海又迅速消失的感觉让她抓狂,“只记得……有人答应我,永远不离开。”
秦灼华执棋的手指微微收紧,指节泛白。
“那个人……”沉满樱看着她,眼中满是迷茫,“是你吗?”
这个问题问得直接,问得大胆,问得秦灼华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“是”字。
但她忍住了。
还不是时候。阿樱的记忆正在复苏,但太快了,太猛了。像被压抑太久的泉水,一旦喷涌,可能会冲垮堤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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