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南王府,沉翊书房。
烛火将两道身影投在墙壁上,一坐一立,气氛凝肃。
沉巍放下茶盏,瓷器与檀木桌面轻叩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他抬眼看着站在案前的长子,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:“关于秦华的调查,到此为止。”
沉翊猛地抬头:“父王?”
“翊儿,这三个月来,你动用了王府在江南三成的暗线,查了秦华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处细节,查了商鹤鸣的每一笔过往,查了五味楼所有货源的每一道手续。”沉巍缓缓说道,眼神深邃,“结果呢?”
沉翊抿紧嘴唇。
“结果就是你拿回来的这些卷宗。”沉巍指尖点了点案上那摞厚厚的文书,“秦华,江南秦家二公子,五年前临危受命重整家业,半年前因家族内斗离家。商鹤鸣,与秦华过命交情。五味楼所有经营,文书齐全,手续合规——桩桩件件,白纸黑字,无懈可击。”
“可是父王,这恰恰是最可疑之处!”沉翊上前一步,声音里压抑着焦虑,“太完美了!一个没到二十岁的年轻人,一个二十五岁的帮手,只用了将近半年时间在永州城布下这样一盘棋,把方方面面都算得滴水不漏——这正常吗?”
沉巍静静看着他:“所以呢?”
“所以此人必有所图!”沉翊握紧拳头,“他接近樱樱,绝非偶然!那日他在揽月轩,分明要对樱樱说什么,却又欲言又止。他看樱樱的眼神……那种熟悉,那种关切,绝不仅仅是‘觉得郡主像故人’那么简单!”
书房内安静了片刻。
沉巍站起身,走到窗前。窗外夜色深沉,王府内院的灯火在秋风中明明灭灭。
“翊儿,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种久经世事的沧桑,“你查了三个月,可曾查到秦华有一处不法之事?可曾查到他对樱樱有一丝一毫的伤害之举?可曾查到他的产业有一文钱的来路不正?”
沉翊沉默。
“没有。”沉巍替他回答,“你查到的,只有他如何护着樱樱,如何教她正经营生,如何在她每次去五味楼时备好她喜欢的吃食,如何在她咳嗽时炖冰糖雪梨——连川贝粉都记得撒。”
他转过身,目光如炬:“一个处心积虑要伤害樱樱的人,会做这些吗?”
沉翊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反驳的话。
“秦华这个人,”沉巍走回案前,手指轻敲那些卷宗,“颖悟绝伦,心思缜密。他在踏进永州城那一刻,就已经准备好了所有——身份、背景、产业、人脉,每一条线都经得起查,每一处细节都禁得起推敲。”
他看向儿子,眼神里有一种沉翊看不懂的复杂:“你以为他在防谁?防永州那些商贾?防府衙那些官吏?不,他防的从一开始就是你——镇南王府世子,沉翊。”
沉翊浑身一震。
“他知道你会查,所以把一切都做得完美无缺。”沉巍缓缓坐下,“你再怎么查,也只能查到他想让你查到的。徒劳无功,不如不查。”
“那就让他这样接触樱樱吗?”沉翊的声音有些发紧,“父王,此人心智近妖,樱樱她……”
“樱樱不是孩子了。”沉巍打断他,语气不容置疑,“赵明轩的事让她长大,而秦华……让她重新活过来。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,再看看三个月前的样子——哪个更像你的妹妹?”
沉翊想起樱樱这些日子眼里的光,想起她学看账本时的认真,想起她谈起五味楼那些新奇事物时的兴奋,一时语塞。
“秦华不会伤害樱樱。”沉巍说得笃定,“我相信自己的眼光。一个能把这些事做得如此周全的人,若真要对樱樱不利,有千百种更隐蔽的法子,何必如此大张旗鼓?”
他顿了顿,语气软了些:“翊儿,你关心则乱。但你有没有想过,樱樱也需要朋友?需要除了你这个哥哥之外,能懂她、陪她、引导她的人?”
沉翊低下头,手指收紧。
“秦华对樱樱的细心,”沉巍轻叹一声,“有些地方,连你这个做哥哥的都未必想得到。那日樱樱只是轻轻咳了两声,第二日五味楼就送来了冰糖炖雪梨——是你,你会注意到吗?”
不会。沉翊在心里承认。他忙于政务,忙于查案,忙于应付永州各方势力,确实没有注意到妹妹那几声轻微的咳嗽。
“可是父王,”他还是不甘心,“秦华这个人太深了,樱樱她……把握不住的。”
“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?”沉巍反问,“把樱樱关在王府里,不让她见任何人?还是逼走秦华,让樱樱再变回三个月前那个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孩子?”
沉翊无言以对。
烛火噼啪一声,爆出个灯花。
良久,沉巍挥了挥手:“去吧。秦华的事,到此为止。至于樱樱和他如何相处……顺其自然。”
沉翊深深看了父亲一眼,最终躬身:“儿臣……遵命。”
他退出书房,背影在长廊的灯笼下显得有些萧索。
沉巍独自坐在案前,目光落在那摞关于秦华的卷宗上,眼神复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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