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郊柳堤,春色正浓,细长的柳丝如碧玉珠帘般低垂,轻拂着粼粼水光。几匹骏马在树下停驻,锦鞍华美,正是秦家兄妹一行。
大哥秦破军率先勒缰翻身,动作干净利落,彰显着军旅历练出的沉稳。他靴跟尚未完全点地,目光已疾速转向后方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,步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趋至车侧。
车帘尚在微微晃动,他已抬手,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军人式的寡淡,对着车厢内道:“弄玉,秦怀瑜,到了——”
话音未落,一道绯色身影“刷”地一下从车厢里钻了出来,带着一阵香风,险些直接撞进他怀里。
是秦弄玉。她扶住秦破军结实的小臂,指尖冰凉,一方绣着兰草的绢帕死死抵在唇角,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笑意的杏眸此刻微微泛红,蒙着一层水汽,宛如被突如其来的春雨打湿的梨花,我见犹怜。
她勉强对着秦破军福了福身子,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:“大哥,我……我没事。” 可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和苍白的脸色,无一不在诉说着“有事”。
秦破军眉头骤然紧锁,掌心顺势稳稳托住她纤细的肘弯,沉声问道:“脸色怎的如此差?可是路上颠簸不适?”
这时,二哥秦执璧的玉骨折扇“啪”地一声利落收拢,三哥秦揽星也已按着腰间佩剑,大步上前,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警惕。
“阿玉?”秦执璧眼尾状似无意地扫过那尚在晃动的车帘,语气却分明是对着里面的人,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,“怎么了?谁在车里给你委屈受了?”
秦弄玉慌忙摇头,一颗泪珠恰到好处地悬在长睫上,欲落未落,更显楚楚可怜。她并未直接回答,反而像是受惊般,怯生生地、飞快地往车厢紧闭的帘子方向瞟了一眼——那一眼,充满了无助与隐忍,活像一只被猛兽惊扰的小鹿。
三哥秦揽星性子最是火爆,见此情景,登时怒声喝道:“是不是她!秦怀瑜!是不是她又欺负你了?!”他口中的“她”指的是谁,不言而喻。
秦弄玉肩膀配合地一抖,连忙摆手,声音带着哭腔:“三哥,真的没有……你别怪妹妹……” 可她越是这般“息事宁人”,那声音颤得越是厉害,指尖几乎要掐进秦破军袖口昂贵的锦缎纹路里。
秦破军眸色瞬间沉冷如冰,霍然回首,朝着车厢便是一声冷冽的断喝:“秦怀瑜!下来!”
这两个字如同生铁砸地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甚至惊得柳树枝头的几只黄雀扑棱着翅膀四散飞走。
车帘被人从里面半掀开,少女的身影尚未完全显露,秦破军仿佛已经认定了罪魁祸首,寒声补上威胁:“弄玉今日若少了半根头发,你便自己给我走回府去!”
一旁的秦执璧嗤笑一声,嗓音凉薄,带着文人式的刻薄:“果然是乡野习性,才回来几日,规矩没学几分,倒先学会摆嫡女的威风了?竟敢在马车里对姐姐动手?”
秦揽星更是直接,年轻气盛,一掌重重拍在结实的车框上,震得绣花的车帘乱晃,厉声道:“滚出来!敢做不敢认吗?缩在里面算什么本事!”
车外四人,四道目光,或冰冷、或讥诮、或愤怒,齐刷刷地钉在那尚未完全掀开的车帘缝隙上——仿佛那里面藏着的不是他们血脉相连的亲妹妹,而是什么需要严阵以待的洪水猛兽。
而帘后,秦怀瑜刚刚强压下胃里的翻涌,听到这一连串不分青红皂白的指控,她低低地笑了一声。
那笑声极轻,却像薄冰乍然碎裂,带着一种冰冷的脆意,清晰地传入了车外每个人的耳中。
“四位,”车帘“唰”地一下被彻底撩开,秦怀瑜弯腰从车厢里钻出,落地时,靴跟踏在青石板上,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。她背对着春日明媚的阳光,光线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冷冷的金边,然而她的眉眼却像是覆上了一层终年不化的寒霜,没有丝毫温度。
她站定,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如临大敌的阵仗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“戏台子这就搭好了?接下来,是不是该轮到我这个‘角儿’出场,乖乖领罚了?”
她不等他们反应,径直开口,声音凉得能凝结空气中的水汽:“行,审吧。”她抬了抬下颌,示意躲在秦破军身后,只露出半张脸的秦弄玉,“当堂对质——问问你们这位好‘妹妹’,我究竟是怎么‘欺负’她的?具体过程,细节,一样样说清楚。”
秦弄玉被那道毫无情绪、却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一扫,指尖猛地攥紧了秦破军披风的边缘,整个人恨不得完全缩进他宽阔的脊背后面,长长的睫毛颤抖得如同风中凌乱的柳絮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秦破军当即侧身,将秦弄玉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,仿佛秦怀瑜是什么可怕的瘟疫,他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训斥:“秦怀瑜!你眼露凶光,还想当众威胁她不成?!”
二哥秦执璧嗤笑一声,手中合拢的折扇“啪”地一下敲在掌心,语调轻慢,却字字恶毒:“阿玉别怕,她若敢再瞪你一眼,二哥替你把她那双眼珠子挖出来,当琉璃球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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