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戏楼的日子如期而至
天色依旧是那种沉闷的灰白,仿佛一块洗不净的旧棉布蒙在头顶
王府门前的车马阵列与游湖那日相差无几,只是随行的仆役和携带的杂物精简了些
王夫人临行前依旧对七夜(王景轩)殷殷叮嘱,看向王萦的目光带着审视与不容有失的压力
至于云绛挽……不说了不说了
这几日,七夜利用“王景轩”的身份便利和那些隐蔽的无声之眼,几乎将王府主要区域都纳入了监控范围
然而,春桃的身影如同人间蒸发,再未在任何角落出现
连后罩房那些犄角旮旯、废弃库房,甚至一些不那么规矩的探查手段都用上了,依旧一无所获
一个大活人,在管家言之凿凿已送入听松轩后,就这么凭空消失了
这极不正常,七夜心知
云绛挽那日看似随意的提点,恐怕并非空穴来风
但让他主动去问云绛挽?绝无可能
那家伙恶劣的性子,只会趁机大肆嘲弄,将他产生的烦躁和困惑放大成笑料
七夜宁可自己暗中探查,也不想再给云绛挽提供任何观赏他窘态的机会
某种微妙的、不愿被看轻的执拗,让他选择了沉默与独自应对
戏楼名为悦然楼,是城中数一数二的豪华场所
今日显然又被石家包了场,楼前街道空荡,往常热闹的摊贩和行人被提前清走,只有石家的仆役肃立两旁,气氛安静得近乎肃杀
与游湖时一样,石家的三位年轻主人已先一步在楼内等候
门口短暂的寒暄,石砚卿与七夜互相见礼,笑容得体
石沁芳见到王萦,脸上露出亲近的笑意,唯有那十岁的石砚清,好奇地打量着王府来人,目光在触及云绛挽时,依旧会下意识地缩一下,却又忍不住偷看
今日的云绛挽,罕见地没有穿他偏爱的绯红
一身紫棠色暗纹云锦长袍,外罩同色系绣着银线折枝梅的披风,腰间束着玉带,长发用紫玉冠半束
这颜色极挑人,穿不好便显老气或庸俗,但穿在他身上,却只衬得那面容越发白皙如玉,贵气逼人,甚至比绯红少了几分刺目的艳丽,多了几分沉静的、不容亵渎的威仪
他依旧是一副对周遭漠不关心的模样,
进入戏楼,内里装饰华丽,暖气融融,预留的雅间位置极佳,正对戏台,案几上已摆放了时令鲜果、几碟造型精巧的糕点,并沏好了上等的香茗
众人依次落座,位置与游湖时相仿
戏尚未开锣,台上空空
七夜与石砚卿自然而然地交谈起来,话题从近日天气渐寒,引申到京城某些时兴的玩意儿,再隐约触及朝中一些无关痛痒的动向
王萦与石沁芳坐在稍远些的位置,低声细语,石沁芳似乎对王萦的才情和娴雅颇为仰慕,王萦也维持着温婉长姐的姿态,耐心与她说着话,气氛倒也融洽
两人间似乎自游湖后便有了书信往来,话题难免涉及闺中琐事、诗词花草,王萦曾提过府中荷花凋零、秋景萧瑟之类
就在这表面和谐的氛围中,那十岁的石砚清坐不住,端着一碟糕点,噔噔噔跑到了云绛挽的案几旁
他仰着小脸,眼睛亮晶晶的,将那碟做得像一朵朵小巧莲蓬般的粉白色糕点递过去,声音清脆:“云姐姐,这个给你吃!可好吃了,是我家里带来的!”
云绛挽垂眸,目光落在那碟糕点上
粉白的颜色,做成荷花的形状,十分精巧
他一眼便看出,主料是藕粉,做得隐晦,寻常人或许只觉得是寻常点心,但他对气息和材质异常敏感
他没伸手去接,只是淡淡问了一句:“哪来的?”
“家里厨房做的呀!” 石砚清答得爽快,“母亲说今日出来看戏,让带些家里的点心,比外头干净,云姐姐你尝尝嘛!”
云绛挽脑中飞快闪过一些信息,王萦与石沁芳有书信往来……石家知道王府小姐的喜好?
他抬眼,看了看不远处正与七夜交谈、但余光似乎总有意无意瞥向这边的石砚卿,又看了看眼前天真无邪、举着糕点的小孩
然后,他极其随意地挥了挥手,语气疏离:“不喜欢,拿回去”
石砚清小嘴一瘪,有点委屈,但还是乖乖“哦”了一声,端着那碟藕粉糕点,悻悻地放回了原处
这小小的插曲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,除了一直分心留意这边的石砚卿
他见弟弟碰了钉子,脸上笑容不变,借着与七夜谈话的间隙,状似随意地将话题引向了云绛挽:
“王兄,令妹云二小姐……似是心情不愉,可是不喜看戏?不知平日在王府常做些什么”
七夜心里却微微一顿,有点汗颜
这石砚卿……目标居然是云绛挽?他还以为,按照常理,无论是家世匹配、名声在外,还是性格表现,王萦都应该是更合适的联姻人选
戏台上,锣鼓铿锵,生旦净末相继登场,唱念做打,好不热闹
雅间内,石砚卿的问话被这开场动静打断,七夜顺势端起茶盏掩饰,心中飞快思索着如何应对这关于云绛挽的突兀打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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