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日,天色阴霾,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王府上空,透着一股沉甸甸的不祥
今日正好是云绛挽去参与诗集会的一天,因为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,倒也不算仓促
所谓的婚礼,就在这阴沉的白日里,于王府西角那个临时收拾出的偏僻小院中草草举行
没有宾客盈门,没有鼓乐喧天,甚至连基本的红烛高香都寥寥无几,廊下象征性挂了几匹褪色的红绸,在萧瑟的秋风里无精打采地飘荡
院里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管事、婆子和健壮家丁,与其说是观礼,不如说是监工
王夫人和王老爷自然没有露面
这种小事,在他们眼中,不过是处理两件即将失去价值的货时,顺便进行的一场微不足道的实验罢了
能意思一下走个过场,已是天大的恩典
王萦和七夜(王景轩)站在院中角落,算是代表主家
王萦脸上昨日被掌掴的痕迹还未完全消退,残留着淡淡的红印,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
她穿着素日常穿的衣裙,毫无喜庆之色,眼神木然地看着院内匆忙而冷漠的布置
七夜则是一身惯常的深色衣衫,负手而立,脸上没什么表情
新人被强行带了上来
石府送来的那个年轻男子,显然刚刚经历了粗暴的处理
他面色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,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尚未散去的、被摧毁认知的茫然
他的喉咙里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、漏气般的声响,显然已被毒哑,更触目的是他的双脚,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微微拖在地上,每被家丁推搡着挪动一步,脸上就扭曲出剧痛的神色,额角冷汗涔涔
他的脚掌骨被打断了,为了防止他逃跑
就在今晨被灌药、被打断脚骨、被毒哑之前,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,还曾嘶吼着诸如“我是天命之子!”“你们这些愚昧的古人!快放了我!”“我知道未来!我能改变一切!”之类的狂言
此刻,所有不甘和狂妄,都化作了这具残破躯体无意义的颤抖和喉中破碎的悲鸣
另一边,春桃也好不到哪里去,她头上依旧包着布巾,露出的皮肤上药膏和伤痕交错
她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死死架着胳膊,双脚几乎离地,她没有哭喊,只是死死咬着下唇,直到咬出血来,一双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,死死钉在王萦身上,里面翻涌着刻骨的恨意和诅咒,仿佛要将王萦生吞活剥
没有凤冠霞帔,没有红盖头,两人被强行换上了粗糙的、勉强算红色的布衣,被推搡到院子中央
司仪是个老管家,面无表情地念着千篇一律的吉祥话,声音平板无波,像是背诵公文
“一拜天地——”
两人被家丁和婆子强按着头,朝着灰蒙蒙的天空草草一低
“二拜高堂——”
高堂之位空无一人,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太师椅,头被按着转向那个方向
“夫妻对拜——”
两人的头被撞在一起,发出沉闷的响声,春桃猛地挣扎了一下,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,随即被婆子更用力地掐住
那男子则只是软软地随着力道晃动,眼神空洞
“礼成——送入洞房!”
仪式快得如同儿戏,前后不到半盏茶时间,两人如同破麻袋般,被粗暴地架起来,拖向刚刚草草布置好的新房——同一院落里另一间稍大些的厢房
七夜和王萦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,看着那些家丁婆子如同处理牲口般的手法,看着那对新人眼中熄灭的最后一点光,看着这场在惨淡天光下进行的、毫无温度的荒唐喜事
七夜心中明镜似的
古代人的智慧,在**驱动下的残忍与效率,从来都不比任何时代的聪明人差
如果王家这样的人进入深渊回廊,他们会比大多数新人更快适应,甚至如鱼得水
而此刻进行的实验,目的昭然若揭,如果两个外来者结合,诞下的子嗣,是否会继承或变异出某种异于常人的特质?是否会产生更具价值的新货物?
答案,七夜几乎可以肯定
因为他扮演的这个身份——王景轩,恐怕之前就进行过类似的实验,只是不知道他那来自异世的女方是谁,大抵是和春桃一样的存在,但是质量更高些
想必他那位妻子被榨取的过程更为隐秘、漫长,最终结果也更为成功,毕竟做的准备比今日这场荒唐的喜事多多了
现在没了的话,那个女人,估计也早已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王府的阴影里
真是……可惜
七夜心中毫无波澜地想着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,转向了身旁的王萦
王萦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,微微侧过脸,脸上残留的红痕在阴天光线下有些刺目
她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未散的麻木,低声问:“怎么了,兄长?”
七夜没有回答,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这个在王家畸形规则下长大、看似温顺实则内心可能同样扭曲、参与了肮脏秘密却又似乎残留着一丝矛盾痛苦的妹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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