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原的寒风,如同裹挟着细碎冰刀的鞭子,抽打在阿和的脸上、身上。单薄的夹克根本无法抵御这骤然降临的酷寒,他的嘴唇迅速失去了血色,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。但他此刻却感觉不到太多身体的寒冷,因为一种更深层次的、源自灵魂的颤栗,正攫取着他全部的心神。
冰丘上,那银白与冰蓝交织的孤高身影,缓缓转过了头。
它的体型比加鲁鲁兽更加修长、矫健,每一根毛发都仿佛由最纯净的冰晶雕琢而成,在惨白月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。深蓝色的金属护甲覆盖着关节要害,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。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——不再是加鲁鲁兽那种湛蓝中带着忠诚与火焰的眸子,而是两汪深不见底的、澄澈冰冷的冰蓝湖泊,平静无波,却又仿佛能倒映出世间一切情感的杂质与虚伪。
它看着阿和,眼神中没有敌意,没有愤怒,甚至没有加鲁鲁兽离去时的失望与迷茫。只有一种纯粹的、客观的、如同亘古冰川般冰冷而公正的……审视。
仿佛在评估,在判断,在等待一个答案。
“加鲁……鲁兽?”阿和的声音在寒风中破碎,带着不确定的颤抖。
冰丘上的身影没有回应,只是微微昂起了头,对着冰冷皎洁的月亮,发出了一声悠长、孤寂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狼嚎。
“嗷呜——————!!!”
声浪所及之处,冰原上的寒气似乎更重了,连空气都仿佛被冻得发出细微的咔嚓声。
这不是加鲁鲁兽的嚎叫。这是更高级别的、掌控寒冰与孤独的王者之音。
阿和胸前的友情徽章,此刻烫得惊人,那断断续续的蓝光几乎要透出衣服。徽章与冰丘上的存在之间,产生了一种强烈的、充满矛盾感的共鸣——既是同源一体的熟悉,又是冰冷疏离的陌生。
他明白了。这不是简单的进化,也不是加鲁鲁兽的离去。这是一种……在极致的内心冲突、迷茫、以及这特殊冰原环境影响下,产生的某种“变异”或“分支进化”。眼前的它,或许承载着加鲁鲁兽的力量与记忆,但其内核,已被阿和自身的迷茫、对“理性”与“责任”的偏执、以及渴望“绝对冷静”以做出“正确选择”的潜意识所深刻影响,化为了更冰冷、更孤独、更追求“纯粹”的形态。
它是阿和内心一部分的投射。
“我……”阿和向前踏出一步,积雪没过了脚踝,刺骨的冰冷让他一个激灵,“我来找你……对不起,我……”
他想道歉,想解释自己之前的犹豫和恐惧,想请求它回到身边。但话到嘴边,却在那双冰冷澄澈的眸子的注视下,变得无比苍白无力。任何辩解,在那仿佛能看透一切本质的审视目光前,都像是拙劣的表演。
冰丘上的身影,终于动了。
它没有攻击,也没有靠近。只是微微俯下身,前爪轻轻按在冰面上。
“咔嚓……咔嚓嚓……”
以它的前爪为中心,晶莹剔透的冰层瞬间蔓延、加厚,并且迅速朝着阿和所在的方向生长、拔高!不是攻击,更像是一种……隔离,或者说,是筑起一道墙。
一道由纯粹寒冰构成的、高达数米、厚实坚固的冰墙,横亘在了阿和与它之间!
冰墙光滑如镜,映出阿和此刻狼狈、惊愕、又充满痛苦的脸。
然后,冰墙内侧,靠近那身影的一边,冰面开始变化,浮现出模糊的影像。
阿和瞳孔骤缩。
那是记忆的片段,被寒冰清晰复现——
木偶兽剧场中,他握着木刀,对准林晓时颤抖的手和眼中的挣扎。
小丑皇飞刀袭来时,他内心瞬间对“保护多数”和“林晓状态”的冷酷权衡。
加鲁鲁兽进化失败时,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、对搭档“不够强大”、“无法理解自己复杂心情”的失望与迁怒。
林晓推开加鲁鲁兽,自己承受刀轮边缘消解时,他心中那爆炸般的震惊、愧疚,以及……一丝可耻的、如释重负般的“问题暂时解决”的轻松感?
最后,是加鲁鲁兽离去时,那回头一瞥中,倒映出的阿和自己那张充满了自我怀疑、恐惧、以及将一切错误归咎于外界的、扭曲的脸。
每一幕,都无比清晰,无比真实。
每一丝细微的情感波动,都被寒冰冷酷地捕捉、放大、呈现。
没有评判,没有指责。
只是呈现。
“不……不是那样的……”阿和踉跄后退,仿佛被这些冰冷的记忆影像刺痛了眼睛,刺穿了心脏。他拼命摇头,想要否认,想要解释那些复杂情境下的不得已。但冰墙上的影像沉默而固执,只是循环播放着他内心最不堪、最不愿面对的那些瞬间。
友情?他的“友情”,在压力下,是否早已掺杂了太多对“责任”的恐惧、对“失去”(尤其是阿武)的焦虑、以及一种潜意识的、“理性”至上的冷酷计算?
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“保护”,其内核,是否更多是一种对“失控”和“意外”的排斥,一种试图将所有变量纳入掌控的执念?当变量无法掌控(如林晓的力量、小丑皇的诡计),他的“理性”就变成了优柔寡断和迁怒他人的借口?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