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辰入怀花千树 第156章 婚期将近玲珑碎2

陆旭风见状，立刻转身往府衙外走，刚迈出两步，又回头道：“裴相，你若真的在意她，就好好谈谈，多去了解她想法，不要等哪一天她真的逃走了再后悔。”

裴文筠的脚步猛的顿住，廊下的风更急了，火把的光忽明忽暗，将裴文筠的影子投在暗色的青石板上，又被摇曳的光影晃碎。他抬手按在胸口，那里混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——毗沙曼的话、陆旭风的话、梨溶月躲在人群里惊慌的眼神，在他脑海里反复交织，让他第一次觉得，他好像真的留不住梨溶月，可他的满腔深情是错了吗？

暮色漫过上林庄园的朱漆廊柱，将檐角铜铃染成暖橙。梨溶月坐在窗边软榻上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杯沿，听见院外脚步声渐近，心头猛地一跳——玄色官靴踏过青石板的声响，她曾听了整整两载。

她仓促回眸，廊下却立着个青灰色身影，陆旭风手里攥着一支街头的糖人，袍角沾了些浅色灰尘，见她望过来，耳尖竟先红了，讷讷道：“梨姑娘，是我。”

梨溶月指尖一顿，起身敛衽：“陆哥怎会来此？”

“我……”陆旭风张了张嘴，把手中糖人递给梨溶月，而后指尖反复蹭着袖角，语气越发局促，“是来赔罪的。本与你约好昨日送你离京，终究是我不守承诺，让你和裴兄闹到这般地步。”

梨溶月垂眸看着地面的竹影，轻声道：“与你无关，我已经知道是裴文筠逼迫你说出的。”

“可裴兄他……”陆旭风上前半步，声音压低几分，“他确实一早就知道你想离开京城，你也几次表明态度不愿嫁给他。只是你们二人从前心意相投，两厢情愿，还有婚约在，所以他说，你不过是闹闹脾气，等气消了就会回心转意，所以先前才没拦着你。”

他叹了口气，目光落在她垂着的发梢上：“直到你真的跟着淮王的迎亲队伍出了城，他拦截围拢淮王时，一早看到你，那时他是真的伤心。”

梨溶月指尖蜷缩起来，窗棂外的暮色渐渐沉了，将她的侧脸映得有些模糊。

“溶月，”陆旭风语气郑重起来，“你与裴兄相识三载了，当年救你到京郊的别苑山庄养伤，他看你腿伤恢复不好，就去给你做药膳，那时我就知道他钟情于你，后来他帮我守宅子得罪淮王势力，被迫去了安州，你一路追随，他父亲病逝，你又随他回到宁州老家丁忧，这般患难与共的情分，怎能拿婚事当儿戏？裴兄性子是冷了些，可他对你的心意，从来都真。”

陆旭风刚刚在裴文筠那受冷待，但是劝起梨溶月来还是那样苦口婆心。

廊下的风卷着晚香玉的气息进来，梨溶月沉默片刻，缓缓抬眼时，眼底的寒意已淡了些：“陆哥的话，我记下了。今日在房里想了一下午，确实是我太冲动，思虑不周。”

她顿了顿，语气里添了几分歉疚：“倒是连累了你，若他因此与你生了罅隙，我……”

“不会的。”陆旭风立刻打断她，唇角扬起抹浅笑，“裴兄是明理之人，我们在朝堂上向来公私分明，你不必担忧这些。”

梨溶月望着他坦荡的神色，紧绷的肩线渐渐放松。

两人就着暮色聊起从前的事，从安州谈到宁州，从苏家圩聊到她编排的舞剧，廊下的铜铃偶尔叮当作响，竟冲淡了先前的尴尬。

等月芽儿挂上檐角，陆旭风才起身告辞：“时候不早了，我先回去，你……好好和裴兄谈谈。”

梨溶月送他到门口，看着他撑伞走进夜色里，青灰色身影渐渐消失在竹径尽头。她回身坐在窗边，指尖摸着青瓷杯壁残留的温度，心头的郁结竟散了大半。

檐角下人穿梭忙碌，廊下红灯笼被风晃得轻颤，映得满院喜绸红得扎眼——那是一大早相府派人来布置的。

梨溶月指尖刚触到窗棂，就见羽衣提着食盒快步进来，裙裾扫过满地落花：“姑娘，裴相那边回话了，说晚间得空再过来。”

梨溶月收回手，目光落在廊下悬着的“囍”字上，轻轻叹了口气：“我一早便让你递话，想找他说清楚，他倒好，晾了我一整天。”她指尖划过青瓷杯沿的细纹，语气添了几分自嘲，“是怕我见面就和他吵？如今在他心里，我竟成了会蛮不讲理的人。”

“姑娘别乱想。”羽衣放下食盒，连忙上前宽慰，“裴相这几日刚升了职，又忙着清点淮王谋逆的卷宗，连府里都没回几趟，实在是忙昏了头。”

梨溶月点了点头，目光飘向院外竹径，声音轻了些：“这些我都知道。可我这边的事也急，他总不来见我，我就算想谈，也没处开口。”

羽衣想起方才在门口听见的话，凑近了些：“方才听相府的人说，裴相此刻正送那位谢小姐回别馆，送完就能过来了。”

“谢舒云……”梨溶月念着这个名字，指尖微微收紧。院风卷着晚香玉的气息进来，她望着廊柱上缠绕的红绸，轻声道，“这次平叛，她确实贡献巨大，出人出力，若没有江南谢家，淮王哪能这么快就擒住。”

“可不是嘛！”羽衣压低声音，“听说苏相和裴相在朝堂上都夸了她，陛下还亲封了她为‘**县主’，如今谢家已经顶替万家，成了咱们大虞的皇商呢。”

梨溶月沉默着没说话，只望着窗棂外的月影发怔——谢舒云是宁州人，和裴文筠同乡，当年的赏菊宴，自己还喝了好几口苦茶。她想起谢舒云看向裴文筠时，眼底藏不住的暖意，心口忽然泛起一丝酸涩：她赌上整个家族的命运来助裴文筠，这份情谊，恐怕不只是同乡之谊那么简单。

廊下的铜铃又响了，红灯笼的光映在她脸上，恍恍惚惚，似忧又似喜。

夜已深到极致，上林庄园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轻响，阶前虫鸣早已歇了，唯有那盏悬在床帐外的烛火，将跳动的光影投在纱帐上，晃得人心烦意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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