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时,梨溶月已坐在月溶坊二楼临窗的雅间里。檐角铜铃被晚风拂得轻响,混着楼下零星的酒肆喧嚣,倒比府中那满室药香与沉寂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。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杯沿,杯中绿茶的热气氤氲而上,模糊了窗外渐暗的天色——她早早就到了,等着陆旭风。
“溶月?”
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,梨溶月猛地抬头,见陆旭风身着藏青锦袍,身姿挺拔地立在光影里,比两年前的夏天在宁州裴家老宅相逢时多了几分官场历练出的沉稳。她起身颔首,声音微哑:“陆哥,许久不见。”
这一声“陆哥”,让陆旭风觉得梨溶月似乎有些变化,以往梨溶月喊他都是连名带姓,从没这么客气过,不过陆旭风知道她称呼裴文筠也是如此,今日这般,就觉得有些奇怪,可能许久未见,她长大了。
“确实许久。”陆旭风落座,目光扫过她微红的眼尾,终究没多问,只笑道,“当年这华州一别,竟已是三年了,期间只在宁州匆匆一见。我此次能调回吏部任职,说起来还要多谢裴兄。”
梨溶月握着杯柄的手骤然收紧,瓷壁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。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,轻声问:“是裴文筠举荐的?那你觉得……他为人如何?前途又当如何?”
陆旭风闻言挑眉,语气带着熟稔的赞赏:“文筠的人品,你我都是便有目共睹。他待下属宽厚,对百姓上心,单说宁州暴雨,东湖决堤,他亲自上阵勘测地形埋火药,别人说他三天三夜没合眼,岂止啊;后来治理苏家圩的水患,他舌战乡绅,退湖还耕,松州百姓无不赞扬他。”
他端起茶杯抿了口,续道:“前年秋,他治理淇水入京的运河,在淮王与工部的眼皮底下周旋,让工银与物资系数到位,这种沉稳令淮王也挑不出他瑕疵,还有去年冬你们出使勒国,谈判边界之事,你一路相伴,当知他的气魄能力,这样有勇有谋、能办实事的人,必定是我朝中栋梁,前途不可限量啊。”
梨溶月垂眸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,心口像被重物碾过。陆旭风说的这些,她何尝不知?可正因知晓他这般好,她才更怕——梨溶月在无鬼山死里逃生,除了李池以命换命相救,还有周文筠说的磁场协议启动了时空门,而这种概率极低的启动时空门避险却是因为AC联盟与她签订的磁场协议,动态预判了她的任务完成胜算率,周文筠说她可能做了什么让这个磁场协议认定他能完成任务了,她当时便想到是回京后他们成亲的事。
她似乎寻找到了答案,与他成亲,这份摇摆不定的心绪,最终会拖累他的锦绣前程。
“溶月?”陆旭风忽然停了话头,眉头微蹙,“你怎么了?脸色这般难看,魂不守舍的。”
梨溶月深吸一口气,抬眼时眼底已没了方才的恍惚,只剩一片清明:“陆哥,我不爱裴文筠,我不想嫁给他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陆旭风惊得差点打翻茶杯,他怔怔地看着她,“是你们吵架闹了误会?还是……你认真的?”
“没有误会。”梨溶月摇了摇头,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,“我很清醒,我不想结婚,更不想耽误他。”
陆旭风沉默良久,指尖敲击着桌面,最终叹了口气:“罢了,想必你找我之前你们已经谈过,如果你想清楚非得如此,要不让我去找裴兄说。他是正人君子,绝不会强人所难。”
“不行!”梨溶月急忙阻拦,“你不了解他,他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。你若直接去说,非但劝不动他,反而会让他起疑,到时候……你就帮不上我了。”
陆旭风一愣:“那你想我怎么帮你?”
梨溶月抬眸,眼中映着窗外的点点灯火,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恳求:“我想让你送我走,离开京城,越远越好。”
雅间内陷入沉寂,只有檐角的铜铃还在轻轻晃动。陆旭风低头倒着茶,茶汤注入杯中的声音格外清晰。许久,他将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,语气带着无奈却坚定:“你们都是我的好友,我本盼着你们能好好的。但你若真的不后悔,我便想办法。待淮王大婚那日,百官忙碌,京城戒严,我会想办法让你混在淮王的迎亲队伍里,到时候灯下黑,才有机会出城门,我在西城门外接你。”
梨溶月双手捧着茶杯,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。她对着陆旭风深深一揖,声音带着哽咽:“多谢陆哥,此恩……梨溶月永生难忘。”
窗外的风忽然大了些,吹得窗棂吱呀作响,混着远处隐约的更鼓声,陆旭风的脚步声刚消失在楼梯拐角,羽衣便捧着厚披肩快步进来,见梨溶月仍僵坐在窗边,忙上前将披肩裹在她肩头,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时,忍不住叹了口气:“姑娘,您真的想明白了?”
她蹲在梨溶月面前,目光里满是担忧:“裴大人待您如何,府里上下都看在眼里——您病时他亲自煎药,怕您闷着就寻遍京城话本,连您随口提的蜜饯,他都记着让厨房每日做。您这样走了,会伤他至深,这良缘一旦断了,怕是再难回头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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