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文筠的指尖在案上的界碑图上慢慢划过,声音冷得像结了冰:“丞相还不知道?三日前,贵国征群公主派人去外使馆,说有要事相商,把我身边的亲信小吏诓进了公主府。”他抬眼时,眼神凌厉如刀,“先是许以高官厚禄策反,被拒后,竟说看上了那小吏的容貌,扣着不放人。此次护佑使团来的这位秦将军,其实是我大虞威名远扬的秦老将军的孙儿,这小秦将军继承了他祖父的脾气,贵国公主如此戏弄,他哪里忍得下这口气?直接闹上门去了。”
会文馆的铜钟忽然敲了九下,钟声撞得窗棂都在颤。裴文筠站起身,袍角扫过案上的立体地图,琉璃河流在晨光里闪着刺目的光。“敢问丞相,贵国公主的教养就是如此?想要的就直接抢?”他冷笑一声,“这倒是和贵国对待邻国的做法如出一辙——只是抢之前,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。”
说罢,他转身甩袖子走人了,一众大虞使臣随其后,都离开了会文馆。
巴图的脸瞬间涨成紫酱色,他忽然转向自己的侍从,声音抖得厉害:“公主府扣的……是不是三日前随裴使君来丞相府送礼的那个小吏?”
侍从忙点头:“正是!那小吏还帮裴使君拎过礼盒,眉眼生得……生得很俊。小人刚得知,城中已有百姓传言,说公主好美色不顾及边境百姓,乘两国正和谈之际,扣了大虞特使的亲信。”
“胡闹!”巴图狠狠踹了脚案腿,木桌在青石板上滑出半尺,“赶紧去公主府!让她立刻放人!”他扶着案沿喘粗气,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,“谈判已经没占到便宜,再让她闹出事端,被大虞抓住由头讨伐,咱们勒国的脸还要不要了?”
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,大片的雪沫子扑在窗纸上,像要把这会文馆都埋了。
会文馆外的雪越下越大,裴文筠踩着积雪往前走,玄色官袍的肩头很快落了层白。李池紧跟在他身后,低声道:“使君,秦将军那边……”
“让他接着吆喝。”裴文筠的声音混在风雪里,冷得像冰,“勒国人吃硬不吃软,不把刀架在脖子上,他们记不住疼。”
远处的公主府方向传来隐约的呼喝声,夹杂在风雪里,像闷雷似的滚过来。裴文筠抬头望去,九林城的城楼在漫天风雪里只剩个模糊的轮廓,他握紧了袖中的边议原件,指腹在泛黄的宣纸上轻轻摩挲——这场和谈,不仅要争回黑风口的地界,更要让勒国人知道,大虞的骨气,从来不是用金银能买走的。
丞相府的侍从揣着密信,顶着风雪往公主府赶。朱红大门上的铜环在雪雾里泛着冷光,侍卫见是丞相身边的人,忙不迭地掀了门帘。
征群公主正歪在西暖阁的软榻上,手里捻着串东珠,听侍女汇报今日梨溶月的饮食起居之事。檐外的雪打得窗棂簌簌响,她忽然嗤笑一声:不过是个小吏,倒比皇子还矜贵。
话音未落,侍从已捧着密信进来,膝盖在青砖上磕出闷响:公主!丞相有令,让您立刻放了大虞使团的那位小吏!他将九林城的流言和丞相的警告一股脑倒出,末了急得额头冒汗,现在连北市的商贩都在说,您为了个小吏不顾边境百姓......要是传到王庭,大王怪罪下来,丞相大人都无法保您,再说要真有战事了,上京的那些碎嘴子在皇帝面前说事,那中京的官员都要跟着受牵连啊!
征群公主手里的东珠串地掉在锦垫上。她猛地坐起身,鬓边的金步摇撞得叮当作响:放了?我这几天好说歹说,甚至许了他长史之位,他都油盐不进!现在让我放?可看着侍从惶恐的脸,想起北漠王那双沉得像寒潭的眼,她攥紧的帕子终究松了劲,......让他走。
侍女刚领着梨溶月走出西跨院,暖阁里就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。征群公主一脚踹翻案几,鎏金香炉在地上滚出半尺,香灰撒了满地。我堂堂勒国公主!她抓起案上的玉瓶往墙上砸去,碎片溅在描金屏风上,划出深深的痕,想要个小吏都不能如愿?难道在他们眼里,我还不如个奴隶金贵?!
窗外的雪还在下,将公主府的琉璃瓦覆成一片莹白,可暖阁里的怒火,却烧得连炭盆里的火星都在颤。
丞相府对谈
征群公主攥着帕子,踩着积雪往丞相府去,锦靴碾过回廊青砖上的薄雪,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。管事见她脸色铁青,忙引着人往书房走,刚掀开门帘,暖阁里的松香便裹着寒气涌了出来。
书房正中摆着张紫檀木案,案上摊着半幅九林城舆图,丞相正捏着银毫标注边境关卡,见她进来也未抬头,只淡淡道:“公主不在府中歇息,冒雪过来,是还有事要闹?”
征群公主将披风往侍女手里一扔,快步走到案前,指尖因用力而泛白:“舅舅!我勒国与大虞谈判,您身为丞相,为何偏生惧怕那裴文筠?”她盯着案上的舆图,语气里满是不甘,“我不过是想要他身边一个奴才,就算是亲信,也不必非要讨回去吧?给我又能如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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