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辰入怀花千树 第106章 测图未竟探笋林2

“雅江？”梨溶月见裴文筠归来时手里攥着舆图，眼底满是期待。

“我还从未去过那里，只听你说过雅江两岸曾是富庶之地。”

裴文筠笑着将舆图展开，指尖落在淇水上游的标注处：“此次去勘察，事务不繁杂，带你在附近走走，也当散心。”两人当下收拾行囊，带上勘测工具与几名熟悉水文的随从，备好车马，次日清晨便往淇水上游出发。

淇水自西北向南流经京城，它的上游有两条水系，一条是雅江，一条是大漾河。

车马行至雅江的清溪村时，已是第三日午后。刚进村口，便见村民们围着一口干涸的井台叹息，井口的石板上满是裂纹，井底的泥土早已板结。

村老见裴文筠一行人穿着官服，连忙上前躬身：“大人，您可算来了！这半个月来，村里的井水、溪流接连干涸，田里的麦子都快旱死了，再这样下去，我们只能弃村迁徙了！”

裴文筠蹲下身，指尖探进井口的泥土，触感坚硬如石，他起身望向远处的淇水河道，眉头紧锁：“我们去雅江大堤看看。”

一行人沿着村外的小径往雅江走，沿途的田埂干裂得能塞进手指，路边的荆条枯黄卷曲，连平日里最耐旱的酸枣树都落了大半叶子。待登上雅江大堤的那一刻，所有人都怔住了——想象中碧波荡漾的雅江，此刻竟成了一条死寂的干涸河道，河底的淤泥龟裂成巴掌大的硬块，缝隙深可见指；更令人震惊的是，河道中央赫然矗立着一片密密麻麻的“竹笋林”，高矮错落，最高的足有一人多高，矮的也及膝，通体呈深灰泛青的色泽，表面光滑如打磨过的岩石，阳光照在上面，泛着冷硬的光。

“这……这竟是竹笋？”梨溶月轻步走上前，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一根“竹笋”，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，质地与河边的岩石毫无二致。她绕着“竹笋林”缓缓走了一圈，发现这些石笋的根须在地下紧紧缠绕，杆身的节纹清晰可辨，甚至能看到笋尖未舒展的弧度，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土生长，却被时光定格成了岩石的模样。

裴文筠取出丈量尺与罗盘，蹲在石笋旁仔细测量：“这些竹笋已完全石化，根杆相连，根系深入河底淤泥，绝非人为摆放。”他用小刀轻轻刮过石笋表面，碎屑呈细沙状，落在掌心沉甸甸的，“如此大面积、形态完整的石化竹笋林，我勘测过诸多地形却从未见过这种，连《水经注》《括地志》里都无记载，实在罕见。”

随从们纷纷围拢过来，有人用石块敲击石笋，发出“咚咚”的沉闷声响，与敲击河岸岩石的回音别无二致。“裴大人，这石笋得有多少年了？怎么会突然露出来？”都水丞郭鹏飞忍不住问道。

裴文筠站起身，望向河道两岸的山峦：“从石化程度看，年代定然久远，具体年限难以考证。但你看这石笋的形态——竹子喜暖喜湿，若不是当年这里气候温润、雨水充沛，绝长不出如此繁茂的竹林。”他指着石笋根部的土层，“这土层里还残留着黑色的腐殖质，说明当年植被茂密，与现在干旱的景象截然不同。淇水干涸，或许正是这处地质遗迹重见天日的原因。”

梨溶月忽然停在一根较粗的石笋旁，指着侧面的缝隙：“裴文筠，你看这里！”裴文筠凑过去，只见石笋缝隙中嵌着一小块深褐色的物体，轮廓酷似核桃壳。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，放在手心——物体已碳化，却仍能辨认出核桃壳的纹路。“是核桃壳，”他眼神一亮，又在另一根石笋根部的土层里挖出一段细长的褐色根茎，表皮还留着环状节纹，“这是芦根！新鲜芦根可入药，晒干后呈褐色，只是这根已完全碳化，显然埋在地下多年。”

当晚，一行人在清溪村的临时住处整理勘察所得。油灯下，裴文筠将石笋标本、核桃壳、芦根与几张草图一一摆开，梨溶月坐在一旁，帮他研磨墨汁，轻声道：“雅江是是这里几个村落的主要水源，它干涸必然与村落缺水有关，可好好的河水，怎么会突然断流？”

裴文筠拿起一张雅江流域的简易舆图，指尖沿着河道上游的方向移动：“今日在大堤上，我发现堤身有多处坍塌痕迹，裂缝最深的地方能容下手臂。结合石笋林与这些化石来看，雅江流域的生态早已遭到破坏。”他指着桌上的核桃壳与芦根，“这些动植物遗迹证明，这里曾是温暖湿润的水乡，可如今却干旱缺水，根源或许在上游的山林。”

他吩咐众人早些回去休息，明日一早要去雅江上游的山林看看，众人便都离开了回房休息，梨溶月房中还有一些图纸还在晾着，她要回去看看有无晾干，便很快随众人一起离开了裴文筠房间，待裴文筠整理好图纸物品，回头一看，房间内梨溶月已经不在他旁边了，他无奈地叹了声“溶月”也追了出去。

暮色漫进窗棂，梨溶月刚将晾干的勘测图纸叠好，便见裴文筠端着两碗温热的米汤走进来。他把碗递到她手中，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手背，目光里带着几分心疼：“今日跟着走了大半天，又是看井台又是爬大堤，累不累？我瞧你后半程脚步都轻了些，是不是脚酸了？”

梨溶月捧着碗，指尖绕着碗沿轻轻摩挲，抬头时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疲惫，却笑着摇头：“还好，只是没想到雅江干涸得这样严重，村民们那样着急，倒让我忘了累。”她喝了口米汤，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，抬眼时正撞进裴文筠温柔的目光里，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烫。

裴文筠在她身旁坐下，手指轻轻碰了碰她垂在肩头的发丝，声音放得更柔：“元宵节那晚，太后当着众人的面给咱们赐了婚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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