试映会后的几天,首尔彻底放晴。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,将前段日子梅雨季积攒的潮湿水汽蒸发殆尽,空气里浮动着干燥的热浪。金志洙的生活节奏,在这突如其来的盛夏里,反而愈发缓慢下来。
他没有立刻联系李勇周导演,也没有催促姜国焕去寻找新的项目。就像一杯被反复摇晃后静置的水,需要时间让所有悬浮的微粒慢慢沉淀,显露出清澈的本质。
晨跑从汉江公园转移到公寓附近一条相对僻静的绿道。这里树荫浓密,清晨的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点,温度比江边宜人许多。金志洙戴着耳机,步伐均匀,呼吸平稳。跑步于他而言早已不是单纯的锻炼,更像是一种身体与思绪的同步校准——脚步踏在地面的节奏,能帮助他将纷乱的念头归拢,回归到一种近乎冥想的状态。
《时间旅行者》杀青已近一月,“崔海成”那份浸入骨髓的疲惫感早已消散,但角色留下的某些痕迹,却如同水渍渗入宣纸,成为他表演底色的一部分。他开始有意识地回顾这段拍摄经历,不是在剧本或笔记里,而是在跑步时、冲澡时、准备简单餐食时的放空间隙里。某个镜头的处理是否可以更克制?某场对手戏的情绪转换是否还有更细腻的可能?这些专业层面的复盘,不带着焦虑或评判,只是平静地审视,如同工匠在日光下仔细端详一件已完成的作品,寻找下次可以精进之处。
一天上午,他刚从健身房回到公寓,手机响了。是刘亚仁。
“在干嘛?”电话那头背景音有些嘈杂,似乎是在片场。
“刚运动完。”金志洙用毛巾擦着汗,“你呢?在拍摄?”
“嗯,补几个镜头,快结束了。”刘亚仁顿了顿,“上次试映会,李勇周那小子后来联系你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金志洙如实说,“我也没有主动联系。”
“挺好。”刘亚仁笑了,“他那项目八字还没一撇,剧本还在改第三稿,资金也没完全到位。我就是觉得你们认识一下没坏处,他那个人,对电影是真心。”
“看出来了。”金志洙想起李勇周提到“便利店夜戏拍了七个晚上”时发亮的眼睛,“是个认真的人。”
“认真,但也轴。”刘亚仁压低声音,似乎走到了安静些的地方,“不过话说回来,你接下来真不着急?你把李明勋导演的戏都推了。”
金志洙:“嗯,想等等看。”
“等什么?等一个让你半夜睡不着觉的本子?”
“差不多。”
刘亚仁在电话那头笑了几声:“行,有底气。不过也别等太久,这行健忘得很。你《王之梦》热度还在,加上《时间旅行者》快播了,趁这时候挑个好项目,能省不少力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金志洙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被晒得发白的路面,“亚仁哥,你当年拍完《思悼》之后,休息了多久?”
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。“大概……三四个月吧。那角色太耗人,拍完感觉自己被掏空了。后来接了部商业片,纯粹是为了放松,没怎么动脑子。”刘亚仁的语气难得认真起来,“演员这行,有时候需要这种‘不动脑子’的戏,平衡一下。一直绷着,弦会断。”
金志洙记下了这句话。平衡。这或许是他现阶段需要学习的课题——在深度挖掘与适当放松之间,在艺术追求与职业规划之间,找到那个微妙的支点。
挂断电话后,他冲了个澡,换上干净的家居服。冰箱里食材不多,他简单煮了碗拉面,加了个鸡蛋和几片青菜。吃饭时,他打开电视,随意调到一个正在重播老电影的频道。是宋康昊早年的一部喜剧片,演技朴实自然,充满生活气息。金志洙看得入神,连面汤都忘了喝。
下午,他决定处理一些积压的琐事。首先是整理邮箱。除了工作邀约和广告邮件,还有几封来自影视学院的讲座邀请,以及一个独立电影节请他担任短片单元评审的邀约。他仔细阅读了电影节的介绍和往届评审名单,规模不大,但口碑不错,注重新人发掘。斟酌片刻,他回复了邮件,表示愿意参与,但需要了解具体时间和流程。
接着是整理书房。《时间旅行者》的剧本、笔记、以及拍摄期间随手记下的灵感碎片,被他分门别类归档。在做这些事时,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陷入了对角色和表演的思考。他停下来,提醒自己:现在是休息时间。
于是他合上文件夹,打开电脑,开始搜索一些与表演完全无关的东西——比如如何养护绿植。公寓里的几盆植物是前段时间买的,在他的“精心照料”下,有的叶片发黄,有的奄奄一息。他对照着图片和说明,发现自己犯了新手常见的错误:浇水太勤,日照不足。按照网上的建议,他调整了花盆的位置,制定了新的浇水计划。做这些事时,大脑是放松的,手指触碰泥土和叶片的感觉很踏实。
傍晚时分,林允儿发来信息,是一张照片:排练厅凌乱的地板上,散落着剧本、矿泉水瓶和几个吃空的便当盒。附言:“第五天,导演说终于有点样子了。【累瘫的兔子表情】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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