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夜凉笙 第57章 婴儿的啼哭

凉笙迅速戴上手套，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。她接过酒精瓶，拔掉塞子，浓郁刺鼻的酒味瞬间弥漫开来。她将冰凉的酒精倒在掌心，仔细揉搓双手和手套的每一个角落，然后又将酒精倒在阿花高高隆起的腹部皮肤上，反复擦拭消毒。

做完这一切，她拿起箱子里那把闪烁着寒光、刀刃薄如柳叶的手术刀。冰冷的刀锋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天光下，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。阿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呼吸都停滞了！

凉笙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，落在阿花腹部早已确定好的位置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排除掉门外所有的喧嚣，排除掉心中最后一丝杂念，眼中只剩下病人和即将迎接的新生命。手腕沉稳如磐石，没有丝毫颤抖，刀锋划破空气，带着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决绝，精准而迅速地切开了皮肤、脂肪层、筋膜……

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喷涌。凉笙的手法快而准，避开主要血管，用特制的止血钳迅速夹闭小的出血点。切口不大，却足以让她看清里面蠕动的器官和那个被羊膜包裹的小小生命。

时间在密闭的房间里仿佛被无限拉长。只有凉笙偶尔低声而简短的指令：“止血钳……纱布……拉钩……”以及阿箐手忙脚乱却努力配合递上所需物品的细微声响。阿箐看着姐姐那双戴着奇怪手套的手在血肉间沉稳地操作，看着那层薄薄的膜被剪开，看着一个小小的、沾满血污和胎脂的头颅被小心翼翼地托了出来……巨大的冲击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脸色惨白如纸，全靠一股对姐姐的信任才强撑着没有倒下。

终于——

“哇啊——！”

一声嘹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啼哭，如同破晓的号角，骤然刺破了房间内令人窒息的紧张和寂静！这声音是如此清晰，如此有力，瞬间穿透了紧闭的房门，传到了外面喧嚣的走廊上！

门外，正与千梦诀对峙、喋喋不休的山羊胡大夫猛地住了口，脸上得意的冷笑瞬间僵住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！堵在楼梯口和走廊上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下来，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！

婴儿的啼哭？！

门内，凉笙迅速清理掉婴儿口鼻中的羊水，在他小小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，那哭声更加响亮起来。她将清理好的婴儿递给旁边几乎虚脱、却激动得双手发抖的阿箐：“抱好，用温水洗干净，再用干净的棉布包起来。”

阿箐颤抖着接过这个温热、柔软、充满生命力的小家伙，眼泪瞬间夺眶而出，她笨拙却无比小心地抱着他，走到旁边准备好的温水盆边。

凉笙没有停顿，甚至没有看一眼初生的婴儿。她全部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阿花身上。她必须争分夺秒！清理宫腔，检查有无出血点，用特制的羊肠线一层层仔细地缝合腹壁的每一层组织——肌肉、筋膜、皮下脂肪、皮肤……她的动作快而不乱，精准得如同最高明的绣娘在穿针引线，每一针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。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，滴在衣襟上，她恍若未觉。消毒，再次消毒……确保一切稳妥，她才长长地、无声地吁出一口气，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。

“阿箐，孩子怎么样？”凉笙一边脱下沾满血污的羊肠手套丢进专用的污物桶，一边快步走到水盆边洗手。

“很好！阿姐！他很好！你看！”阿箐抱着已经清洗干净、裹在柔软棉布里的婴儿，激动地递到凉笙面前。小家伙闭着眼睛，小脸还有些皱巴巴的，却透着健康的红润，正挥舞着小拳头，发出细小的哼哼声。

凉笙看着这个顽强的小生命，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暖意。她伸出手指，极轻地碰了碰婴儿柔嫩的脸颊，然后转身，拉开了紧闭的房门。

门外，早已是另一番景象。千梦诀依旧如磐石般守在门口，但她的脸色明显放松了许多，眼中带着如释重负的喜色。掌柜和伙计们伸长脖子，满脸的不可思议。那山羊胡大夫则如同被雷劈中，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，嘴巴微张，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，从震惊、不信到最终化为一片灰败的颓然。

而刘阿婆，在听到那第一声啼哭时，就已经瘫软在地。此刻看到凉笙抱着一个襁褓出来，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，踉跄着扑到凉笙面前，浑浊的老泪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，语无伦次：“梁……梁神医……孩子……我的孙子……阿花……阿花她……”

“孩子很健康。”凉笙将襁褓小心地放入刘阿婆颤抖的臂弯里，“是个男孩。阿花还在里面昏迷着，失血过多，非常虚弱。”她看着刘阿婆瞬间又被恐惧攫住的脸，声音沉稳地继续道，“最危险的一关过了，但还没完全脱离危险。今晚是关键！她极可能会发高烧！你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，用温水不断给她擦拭额头、腋下、手心脚心降温！千万！千万不能碰到她腹部的伤口！明白吗？”

凉笙的话又快又急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刘阿婆抱着失而复得的孙子，如同抱着稀世珍宝，拼命地点头，泪水混合着额角未干的血迹流下，狼狈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：“明白！明白！老婆子记住了！记住了！谢谢神医！谢谢菩萨！您是我们刘家的大恩人啊！”

这时，一直竖着耳朵的店小二早已按捺不住，挤到楼梯口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激动地大喊：“生了！生了！是个大胖小子！哭声那叫一个响亮！神医说了，母子平安！不过大人还没醒，要熬过今晚才算真的安全！要看热闹的，都散了吧！明天再来！”

人群瞬间炸开了锅！惊叹声、欢呼声、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酒楼！

“真生下来了？！”

“我的老天爷！剖开肚子取出来的？！”

“母子平安？！这……这简直是神迹啊！”

“神医！真的是神医啊！”

“刚才谁还说人家是草菅人命的？脸疼不疼？”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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