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梦诀拿起帕子拧干,轻轻搭在凉笙手背上,掌心的温度透过棉布渗过去,低声应:“嗯。”她垂着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,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——
“那我把所有事情再跟你讲一次吧,你知道了后再碰见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了…”凉笙侧过身,手肘撑在床头,发丝滑落肩头,遮住了半边脸,只露出一双泛红的眼,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疲惫,“这些事以后再也不能是我的心魔了。”
“好…我在…我会一直听着…”千梦诀搬了张矮凳坐在床边,伸手替凉笙掖了掖被角,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,不由得停顿了一下,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。
“阿梦,你相信前世今生吗?”凉笙抬起眼,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,烛火的光落在她瞳孔里,晃出细碎的光点,指尖轻轻蜷缩起来,像是在紧张等待答案。
“只要你说的我都信…”千梦诀没有丝毫犹豫,几乎是立刻点头,她的手轻轻覆在凉笙手背上,掌心的暖意一点点渗过去——一年前那个暴雨夜,凉笙背着她在泥泞里跑,后背中了箭却笑着说“别怕,有我在”,从那时起,她便信这个姑娘说的每一个字,哪怕是听起来虚无缥缈的前世今生。
听到千梦诀的回答,凉笙突然牵了牵唇角,那笑容很轻,像初春化雪时掠过枝头的风,却带着一丝转瞬即逝的暖意。她继续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遥远的怅然:“我从出生就带着前世的记忆,那是一个没有战争的国家,所有人都能读书,九年义务教育…人人生来平等,没有高低贵贱…而我是一名外科医生,也就是大夫…可我却患有遗传性心脏病…我的父母都因为这个病心脏衰竭而死的…我从小被我的姨妈带大,上学时我的化学很好,可后来我选择了做医生,因为我想活着,想治好自己的病,到了35岁我也没有谈恋爱结婚,因为我随时会病发猝死…可35岁那年我还是猝死在睡梦中了…再睁眼时,我已经在这个世界出生了…”
她顿了顿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褥上的纹路,眼底漾起一层温柔的涟漪:“我很高兴我又重活了一世,我有了爱我的爹娘,像跟屁虫一样的妹妹…我也有武侠梦…想着大一点学武功仗剑江湖…三岁时父亲请来了一个武师,武师给我摸骨的时候说我身体太弱习不了武,我有些失望,但比起无痛无病这不算什么,我开始幻想着长大了要利用我在前世学到的知识赚很多钱给母亲花,做很多有趣的东西能让他们二老颐养天年,父亲虽是工部尚书,但他一直很清廉节俭,我们家过着也就比普通百姓稍微好一点,但我已经很满足了…”
“到了启蒙的时候…父亲带着我和阿箐一起去了丞相府,让我和阿箐和洛家兄妹一起启蒙,后来的几年里我们便一直在一起上学堂,算得上青梅竹马吧,洛斳与对我也很好,两家也心照不宣,就等我和洛斳与及笈了。”凉笙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,指尖微微发颤,“11岁那年父亲接了圣旨要去峡州建造防水大坝,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,但那时还小做不了什么,我只能让月叔找人帮我在家里挖了条地道…月叔很相信我…他知道我的担心…但那年父亲并未出什么问题,平安回来了…可第二年,天启十七年…突然有一天一群禁军包围了我家,说父亲贪腐修大坝的钱,导致峡州水灾数千百姓丧命,我不相信父亲会贪腐,也劝过父亲要不要从地道逃走,父亲却说他相信他的陛下是明君,会查清真相还他公道的,然后我们一家人都下了狱,没几日便被判全家处斩,父亲不可置信…但已无力回天…”
泪水顺着眼角滑落,她抬手拭去,声音却带着刻骨的颤抖:“刑场那天,月叔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绳子抢了刀,救下我和阿箐,我回头那刻亲眼看着父亲的头颅掉在地上…月叔带着我和阿箐逃入了地下水渠…我们延着地下水渠走到了一处急流河道…追兵还是追来了…月叔为救我们还是死了…我和阿箐也掉进河里被河流冲散了…再次醒来我是在一处浅滩上…我拖着被撞的被四分五裂的身体继续沿着河流找阿箐,很快有一批杀手来了…我躲在水里看着他们四处寻找…等他们走后,我已经快要窒息…可我不能死,我还要找到阿箐…”
“后来我碰到了一个好心的渔夫救了我得以喘口气,我帮渔夫补网教他制作腊鱼…也在渔夫家的地窖躲了三个月…他在我走时给了我些干粮…告诉我顺着河流一直走下去就是青州…路上追兵不断…杀手不断…都在拿着我的画像四处寻找…我每天躲躲藏藏,有时在山林里的灌木丛,有时是在别人家的麦地里,最久一次在麦地里躲了半个月,饿了就吃地里的老鼠…这样过了大半年…我最终晕倒在了麦地里,不知过了多久,一场大雨把我淋醒了…我再次爬了起来…求生的意志让我还是选择了向远处那个冒着炊烟的小屋走去,那户人家是对很朴实的农民,收留了我一段时间,为了回报他们,我教了一些药材的辨认方法给他们,身体恢复了一些后…我发现那段时间官兵没有来搜查了…就离开了那里继续前往青州…途中我做了些防身的迷药…也混入了杂耍戏班子…终于到达了青州…”
凉笙深吸一口气,胸口剧烈起伏,像是在压抑翻涌的情绪:“为了赚钱更好的寻找阿箐,我给杂耍戏班子写了很多戏剧…那班主前面还挺好说话的,后来见我要走,便想强行留我,我只得假装顺从,然后用迷药把他们都放倒了,我躲起来后,在暗处看到他们报了官,说看到逃犯了…我便化妆打扮确认别人看不出来后,想在青州来个灯下黑,继续找阿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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