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夜凉笙 第27章 你会怎么选择呢

他静静地站在那里，看了她许久。看着她脆弱却依旧倔强的睡颜，看着她眉宇间即使昏迷也未曾完全散开的沉郁。那口血，那破碎的笛音，那刻骨的恨意……他知道，他们之间那层建立在“交易”之上的、摇摇欲坠的平静假象，已经被他亲手撕得粉碎。

“那么后面……你会怎么选择呢？”他再次低声喃喃，像是在问床上昏迷的人，又像是在问自己。是彻底决裂，不惜一切代价复仇？还是……为了那渺茫的妹妹下落和翻案希望，继续隐忍，继续与他这个“监斩官”虚与委蛇？

他得不到答案。凉笙依旧沉睡，呼吸微弱而均匀。

最终，赵君无深深地、最后看了她一眼，那眼神复杂得如同纠缠的藤蔓，包含着探究、算计、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，或许还有一点点……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歉疚？他不再停留，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转身，走出了房间，轻轻带上了房门。

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微响，和床上凉笙依旧沉睡的容颜。千梦诀依旧昏迷在凳子上。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探视，只是深夜里一个不真切的幻影。

凉笙感觉自己仿佛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沉浮了很久很久。冰冷、窒息、还有那噬心刻骨的恨意和绝望如影随形。她挣扎着，想要抓住什么，却只有一片虚无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了黑暗，随之而来的是喉咙间火烧火燎的干渴和身体深处传来的、沉重的疲惫感。她艰难地、一点点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。

眼前是熟悉的、医馆卧房简陋的屋顶。光线有些刺眼，她不适地眨了眨眼，适应了片刻，才看清床边坐着的人影。

“阿梦……”她的声音沙哑干涩，几乎不成调。

“阿笙！你终于醒啦？！”千梦诀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脸上是巨大的惊喜和难以掩饰的疲惫。她几乎是扑到床边，紧张地握住凉笙的手，声音带着哽咽，“你感觉怎么样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胸口还疼吗？头晕不晕？”一连串的问题，充满了后怕和关切。

凉笙感受着千梦诀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微微的颤抖，心头涌上一股暖流。她轻轻摇了摇头，试图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，却发现连牵动嘴角都异常费力：“没有……就是……有点渴……”声音依旧虚弱。

“水！马上！”千梦诀立刻起身，倒了杯温水，小心地扶起凉笙，一点点喂她喝下。

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，带来一丝生机。凉笙靠在床头，环顾了一下四周。“阿梦，我……昏睡几日啦？”她问，声音带着一丝刚醒来的茫然。

“整整三日了！”千梦诀心有余悸地回答，眼眶又红了，“你吓死我了！吐了那么多血……”

三日……凉笙心中默念。混乱的思绪翻涌，心口传来熟悉的滞涩感。她闭了闭眼，强迫自己压下那些汹涌的情绪。恨意解决不了问题，只会让她再次倒下。她需要理智，需要力量。她努力回忆赵君无在密室里最后的话——他只是奉命行事，是那把刀，而真正握刀的人是皇帝，是那些构陷的奸佞……

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。最终，一个冰冷而清晰的结论浮出水面：她不能倒下，更不能意气用事。妹妹的下落，月家的清白，这些比她的个人仇恨更重要。赵君无，是目前唯一能提供巨大助力的“工具”。为了最终的目标，她可以暂时将仇恨深埋。

“我没事了。”凉笙再次开口，声音虽然依旧虚弱，却多了一丝沉静。她缓缓掀开被子，试图下床，“躺了几天，身上都僵了。”

“阿笙，你慢点！”千梦诀连忙扶住她。

凉笙双脚落地，一阵眩晕袭来，她扶住床沿才站稳。这副身子，经过这次呕血昏迷，似乎更加虚弱了。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厚实白色斗篷，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。

在千梦诀担忧的目光中，她缓缓走出房间，来到小小的后院。秋日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身上，驱散了一些寒意。她一眼就看到，前几日采回来晾晒的枯茗草（孜然）和胡椒，在阳光下已经干得透透的，散发出浓郁的辛香气味。

这熟悉的、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味道，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一丝戾气。她走过去，动作轻柔地将这些晒干的宝贝收拢起来。

“饿坏了吧？再等一会儿就好了！”厨房里传来千梦诀的声音，伴随着锅碗瓢盆的轻响和米粥的清香。她快步走进厨房，开始给凉笙熬粥。

凉笙抱着干枯茗草和胡椒也走进厨房，看到灶台上咕嘟冒泡的米粥，胃里才后知后觉地传来饥饿感。“不是饿了，”她扯了扯嘴角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，“这些都晒好了，我进来取一下籽磨一下粉。”她将枯茗草放在案板上，开始仔细地搓下那些细小的、带着辛香的籽粒。

她一边专注地搓着枯茗草籽，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密室的方向。赵君无……他走了吗？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，但看着千梦诀忙碌着为自己熬粥的关切背影，她忽然觉得此刻问这个，会破坏这难得的、带着食物暖香的平静。也许……等粥好了再说？或者，等阿梦去买肉的时候？她下意识地将这个问题暂时压了下去。

“一会儿你去城里买点肉吧，”凉笙搓着籽粒，继续说道，仿佛刚才的念头只是微风拂过，“晚上我做宵夜给你吃……顺便打点酒吧……”她需要一个放松的、暂时忘却一切的夜晚。

看到凉笙主动提出做吃的，甚至要喝酒，千梦诀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些，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：“好！”她答应得干脆利落，只要阿笙能好起来，做什么都行。

凉笙点点头，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活计。辛辣独特的香气随着她的动作弥漫开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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