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夜凉笙 第26章 气急攻心

笛声越来越急促，越来越高亢，如同被绷紧到极限的弓弦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！凉笙的身体随着吹奏剧烈地起伏，额角青筋暴起，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！

“噗——！”

就在笛音攀至最高、最尖锐的顶点，仿佛要刺破这沉沉夜幕的瞬间，戛然而止！
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声压抑不住的、沉闷的喷溅声！

凉笙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，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如同泼墨般喷溅在面前的草地上！点点猩红，在惨淡的月光下触目惊心！

“阿笙！！！”千梦诀魂飞魄散，再也顾不得其他，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树影中射出，瞬间扑到凉笙身边！

凉笙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，被千梦诀及时接住。她手中的竹笛无力地滚落在地。她剧烈地喘息着，嘴角还残留着刺目的血迹，眼神涣散，脸上是极致的痛苦和一种濒临死亡的灰败。

“阿笙！阿笙！你怎么样？！”千梦诀的声音带着哭腔，颤抖的手慌乱地擦拭着她嘴角的血迹，触手一片冰凉湿黏。

凉笙艰难地睁开眼，视线模糊，只看到千梦诀焦急万分的脸。她张了张嘴，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，带着浓重的血腥气：“没……没事……有些……气急攻心……罢了……”话音未落，她头一歪，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。身体软得像失去了所有骨头，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。

“阿笙！坚持住！”千梦诀肝胆俱裂，不敢有丝毫耽搁。她迅速将凉笙背起，瘦弱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，施展轻功，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医馆的方向疾驰而去！夜风在她耳边呼啸，背上凉笙冰凉的身体和那浓重的血腥味让她心如刀绞，只有一个念头：快！再快一点！

回到医馆，千梦诀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凉笙安置在床上。她点亮油灯，昏黄的光线下，凉笙的脸色惨白如纸，唇边凝固的血迹刺眼夺目，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。

千梦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她飞快地冲到药柜前，凭借着对医馆药材的熟悉，准确地拉开一个贴着“保命回元”标签的抽屉。里面放着几个小巧的青色瓷瓶，正是凉笙亲手配制的、效果极强的“回元丹”。她迅速取出一枚龙眼大小、散发着清苦药香的褐色药丸，回到床边。

她小心地撬开凉笙紧闭的牙关，将回元丹塞入她舌下。然后扶起她的头，用温水小心地喂服，帮助药丸化开吞咽下去。做完这一切，她紧紧握住凉笙冰凉的手，屏息凝神，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跳动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。终于，在千梦诀几乎要绝望的时候，她感觉到指下的脉搏似乎……稍稍有力了一点点？她连忙俯身贴近凉笙的口鼻，一丝极其微弱但均匀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！

千梦诀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，整个人几乎虚脱，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凉笙的额头，体温虽然依旧偏低，但不再是那种死寂的冰冷。她长长地、无声地舒了一口气，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。她拉过被子，仔细地给凉笙掖好被角，然后搬了张凳子，静静地坐在床边守护。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，在她疲惫却坚定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。

窗外，夜色浓稠如墨。西山脚下湖边不远处的树影里，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，无声无息地隐去。那道目光，在凉笙呕血倒下的瞬间，曾骤然紧缩。

深夜，万籁俱寂。医馆里只有油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凉笙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。连续奔波、高度紧张后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千梦诀的身体，她的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黏在一起，但她依旧强撑着，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。

就在这时！

一股极其微弱、却带着绝对压迫感的阴冷气流，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房间！千梦诀瞬间警醒，全身汗毛倒竖！她猛地睁开眼，手已本能地摸向腰间的剑柄！

然而，她的反应还是慢了半分！

一道凌厉的指风快如闪电，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，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她颈后的昏睡穴！千梦诀只觉眼前一黑，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，身体便软软地向旁边倒去，瞬间失去了意识。

房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，没有发出半点声响。一道穿着玄色夜行衣、身姿挺拔的身影，如同暗夜的幽灵，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。正是赵君无。

他站在床边，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光线，在床榻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。他低头，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凉笙。昏黄的灯光下，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，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小片青影，唇色淡得几乎没有血色，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曾完全擦拭干净的血痕。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，与白天那个冷静漠然、甚至带着刺人锋芒的“梁笙”判若两人。

赵君无的眼神幽深难辨。白日里湖边那破碎绝望到极致的笛音，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。那呕出的鲜血，更是像一记重锤，砸在他素来玩世不恭的心湖深处。

他缓缓伸出手，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丝犹豫，想要拂去她脸颊旁散落的几缕发丝，或者……轻轻触碰一下她那毫无血色的唇瓣。然而，指尖在距离她肌肤仅有一寸之遥时，骤然停住。

他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烫到，猛地收回了手，五指在身侧紧握成拳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狼狈和挣扎。

“刚才那曲……是因为我吗？”他低声自语，声音低沉沙哑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和……一丝极其细微的、被压抑的悸动。那笛声里的痛苦和绝望，是如此的真实而强烈，强烈到让他这个习惯了算计人心、视情感为筹码的皇子，都感到了震撼和一丝……莫名的不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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