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深夏浅,麦浪渐黄的时候,念念终于攒够了一沓写得工工整整的信纸,央求要去公社办事的二叔,帮她寄出一封厚厚的信。信封上,是她练习了很多遍才觉得够端正的地址和收件人:张建军、亲启。
信纸上是她用铅笔认真写下的一笔一划:
大哥、大嫂:
你们好!
见字如面。家里一切都好,爷爷、爹、娘身体都很硬朗,就是常常念叨你们,还有小安安和晓岚姐姐。爷爷的旱烟抽得还是那么凶,爹前两天刚把镰刀都磨好了,说就等着麦收奶奶,娘和二嫂把家里的被褥都拆洗了一遍,太阳晒得蓬蓬的,说有太阳的味道,安安回来盖着肯定舒服。
二哥二嫂也好。二哥现在可忙了,不只要管队里的“火坑”育苗(咱们的辣椒苗长得可好了,比别人家早开花!),还要管那个新成立的“饲料改良小组”。二嫂帮他记数据,画表格,两个人晚上总凑在油灯下写写算算,有说不完的话。娘说他俩好的像一个人。
红兵红军还是那么皮,上房揭瓦,下河摸鱼,没一刻消停。不过现在家里鸡鸭喂得壮实,下蛋多,他俩闯了祸,二婶就拿笤帚疙瘩追着打,他俩就跑,满院子鸡飞狗跳的,可热闹了。上次红军还把念念的练习本撕了折纸飞机,被我告诉二叔,结结实实揍了一顿屁股,哭得嗷嗷的。
家里最大的变化,就是队里来了台电动石磨!铁疙瘩,通了电自己就会转,磨面、粉碎饲料又快又细,声音嗡嗡的,可带劲了!咱们家试验用的豆秸、玉米芯,用石磨一打,碎得像粉末一样,猪可爱吃了。现在队里好多人家都跟着学做发酵饲料,赵队长说这是“群众智慧”,公社领导都表扬了呢。
念念现在除了上学,就帮着二嫂记录数据,照顾后院那几口发酵缸,还有我的“试验田”。辣椒苗已经有花骨朵了!念念每天都要看好几遍。学习也没落下,外公寄来的书,念念有认真看,就是有些地方看不懂,留着等大哥大嫂回来问,或者写信问外公。
大哥,你最近训练忙吗?身体好不好?大嫂,你工作辛苦不?小安安是不是又长高了?会叫姑姑了吗?念念给他攒了好几个漂亮的野鸡毛毽子,还有河边捡的圆溜溜的花石头。晓岚姐姐在那边还好吗?插队是不是很累?念念也想她。
今年过年,你们能带着安安和晓岚姐姐回来吗?爷爷说今年咱们家要杀年猪,就用咱们自己试验喂大的猪,肯定特别香!娘已经开始盘算着腌多少腊肉,灌多少香肠了。念念也想跟安安一起放鞭炮,带他去看看电动石磨。
家里一切都好,就是想你们。盼回信,盼团圆。
祝大哥工作顺利,身体健康!
祝大嫂事事顺心,越来越漂亮!
祝小安安快高长大,活泼可爱!
祝晓岚姐姐一切安好!
小妹:念念
农历四月廿八
信寄出去了,念念心里仿佛也放飞了一只揣着满满牵挂和期待的鸽子。她时常想象大哥在部队收到信的样子,会不会是训练结束后,在营房的灯下,和大嫂一起读?小安安会不会在旁边咿咿呀呀地抢信纸?晓岚姐姐如果也在,会不会红了眼眶?
等待回信的日子,因为有了这份念想,似乎过得特别慢,又特别有滋味。她更加勤快地往试验田和发酵缸跑,好像多做一点,多记录一点好消息,等到回信来时,就能有更多值得汇报的成果。她也更用力地学习,仿佛那远方的哥嫂和未曾谋面的小侄子,都在看着她,期待着她这个“小姑姑”能更聪明、更有本事。
麦收前夕,一个晚霞满天的傍晚,二叔从公社回来,手里挥舞着一个牛皮纸信封,脸上带着笑:“念念!你的信!军子寄回来的!还有汇款单!”
全家人都围拢了过来。念念的心跳得飞快,接过那封仿佛还带着遥远军营气息的信,信封上的字迹挺拔刚劲,是大哥的笔迹。她小心翼翼地拆开,抽出厚厚一叠信纸。最上面一张,是大哥写的。下面还有一张,字迹温婉些,是大嫂的。竟然还有一张小小的、边缘有点毛毛躁躁的纸,上面用蜡笔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和线条,旁边是大哥代笔的注解:“安安画的‘家’和‘姑姑’。”
念念的鼻子一下子酸了。
大哥的信里,先报了平安,说他们一切都好,安安壮实调皮,已经开始学走路和含糊地叫“爸”、“妈”了。他详细问了家里的情况,尤其是爷爷爹娘的身体,对“火坑”和饲料改良的进展大为赞叹,说“我妹妹和弟弟弟妹真是了不起”。他叮嘱家人农忙注意身体,别太劳累。关于过年,他写道:“……今年情况特殊,可能有演习任务,是否能休假尚未确定。我尽力争取。晚晴和晓岚在那边一切都好,晚晴也想家。若能回去,一定带上她和安安。寄上津贴少许,聊补家用,给念念买些纸笔书本。”
大嫂的信则更细腻,问了母亲和二嫂许多家常,关心念念的学习和身体,详细描述了安安的趣事,还说:“……你大哥每次收到家信,都要反复看好几遍,尤其是念念写的部分,他说咱家念念是小才女,心思细,有主意。念念画的辣椒苗和石磨,虽然没看到,但听着就让人觉得有希望,有奔头。盼着早日团聚,尝尝咱家自己种的菜,自己喂的猪。给念念做了双小袜子,随信寄去,看合脚不?晓岚也问你好……”
念念捧着信纸,一个字一个字地读,仿佛能看到大哥严肃面孔下的牵挂,看到大嫂温柔的笑容,看到小侄子蹒跚学步的憨态。那幅蜡笔画,被她小心地抚平,贴在床头最显眼的地方。
“哥和嫂子都好,安安也好!”她大声向全家人宣布信里的好消息。堂屋里顿时充满了欢欣的气氛。爷爷摸着胡子笑,爹娘眼圈有点红,二叔二婶也乐呵呵的。建国和林雪相视而笑,为兄嫂的平安和牵挂感到温暖。
汇款单被母亲仔细收好,说除了补贴家用,剩下的真要给念念买些好的学习用品。那双细棉线织成的小袜子,柔软合脚,念念穿上就不舍得脱了。
夜晚,油灯下。念念摊开新的信纸,准备写回信。她要告诉大哥大嫂,家里收到信和东西的高兴;要报告麦收的准备情况;要描述红兵红军新的捣蛋事迹;要说说她的辣椒苗开出了第一朵小白花;还要问问,安安画里那个最大的圆圈是不是代表家,那个小小的、带条线的,是不是代表念念姑姑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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