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初十,雪霁天晴。
镇北王府紧闭的大门内,却是一片肃杀。四个院子的受罚仍在继续,只是少了围观百姓的喧哗,多了几分深入骨髓的煎熬。
萧青瓷能下床走动了。
虽然还需丫鬟搀扶,虽然走几步就喘,但她坚持每日在听雪轩的院子里走一圈。萧破军陪在旁边,半步不离,仿佛她是个瓷娃娃,一碰就碎。
“爹爹,瓷儿想去看看大哥。”这日清晨,萧青瓷喝完药,忽然说。
萧破军手一顿:“见他做什么?”
“瓷儿有话问他。”
萧破军看着她平静的眼神,终是点头:“好,爹陪你去。”
东院,萧文远正对着灵位磕头。三日下来,他额头已经磕破,结了一层黑红的血痂。听见脚步声,他机械地继续磕,嘴里喃喃念着:“娘,孩儿不孝……娘,孩儿不孝……”
“大哥。”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。
萧文远浑身一震,猛地抬头。
院门口站着两个人。萧破军负手而立,面色冷峻。而他身边,那个裹着白狐裘、小脸苍白的孩子,正是萧青瓷。
三年不见,她长高了,但也瘦脱了形。唯有那双眼睛,依旧清澈,此刻正静静看着他。
“郡、郡主……”萧文远下意识想笑,可嘴角扯了扯,比哭还难看。
“瓷儿有话问你。”萧青瓷让丫鬟搬来小凳,坐下,“大哥,你为什么要关瓷儿?”
萧文远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话。
为什么?因为嫉妒?因为怕她抢了父王的宠爱?因为想把她赶出王府,独占家产?
这些理由,此刻都显得那么可笑。
“我……我糊涂……”他最终只能这么说。
“糊涂?”萧青瓷歪头,“大哥读书最多,最聪明,怎么会糊涂?”
萧文远语塞。
“爹爹说,大哥最爱名声。”萧青瓷继续道,“那大哥觉得,现在的你,有名声吗?”
萧文远脸色惨白。
名声?他现在是全京城的笑柄!朱雀门前那一跪,让他身败名裂。往日那些称兄道弟的文士,如今避他如蛇蝎。他辛苦经营二十年的清誉,毁于一旦。
“没了……”他喃喃道。
“那大哥后悔吗?”萧青瓷问。
后悔?何止后悔!他恨不得回到三年前,一巴掌扇醒当时的自己!
“后悔……”萧文远伏地痛哭,“大哥真的后悔了……瓷儿,大哥错了……大哥对不起你……”
萧青瓷静静看着他哭,等他哭够了,才轻声说:“爹爹说,福伯死了。”
萧文远哭声一滞。
“福伯是为了给瓷儿报信,冻死在路上的。”萧青瓷看着他的眼睛,“大哥,你害死了福伯。”
这句话像一把刀,捅进萧文远心口。
是,是他封锁消息,是他截杀信使,是他害死了那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。福伯看着他长大,给他做过衣裳,喂过他吃饭,可他……
“我该死……”萧文远磕头,额头撞在地上,砰砰作响,“我该死……我该死……”
萧青瓷看了他一会儿,起身:“爹爹,我们走吧。”
萧破军扶住女儿,临走前看了眼萧文远:“继续磕。磕到瓷儿满意为止。”
父子俩走出东院,还能听见身后沉闷的磕头声。
“解气吗?”萧破军问。
萧青瓷摇头:“瓷儿不难过,也不解气。瓷儿只是……觉得他可怜。”
萧破军挑眉:“可怜?”
“嗯。”小姑娘认真道,“为了虚名,害人害己,最后什么都没得到。不可怜吗?”
萧破军怔住,随即大笑:“好!瓷儿说得对!为虚名所困,愚不可及!”
他忽然觉得,女儿比他看得通透。
午后,西院。
萧武烈被绑在木桩上,面前又摆了一桌菜。他今日的题目是:说出这些年欺负过的人,每说一个,吃一口饭。
萧青瓷来的时候,他刚说到第七个。
“……去年三月,打伤城南铁匠铺的李铁头,因为他打的刀不合我心意。”萧武烈声音嘶哑。
萧十三夹了一筷子菜,喂给他。
“瓷儿?”萧武烈看见院门口的身影,愣住了。
萧青瓷慢慢走过来,看着满桌饭菜,又看看狼狈不堪的萧武烈,问:“二哥饿吗?”
萧武烈点头,又摇头。
“饿就吃饭,为什么摇头?”小姑娘不解。
“我……”萧武烈看着自己的断腿、碎肩、满是伤痕的身体,苦笑,“我不配。”
萧青瓷沉默片刻,对萧十三道:“十三叔,给二哥松绑吧。”
“郡主,这……”
“松绑。”萧青瓷坚持。
萧十三看向萧破军,见王爷点头,才上前解开绳索。萧武烈瘫坐在地,手脚被绑久了,血脉不通,一阵麻痛。
“二哥为什么打人?”萧青瓷问。
萧武烈低头:“因为……他们不顺我的心。”
“不顺心就要打人?”
“我……我以为我有权有势,打几个人没什么……”
“那现在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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