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日,黑水河渡口。
北风卷着雪沫子抽打在脸上,像刀子割肉。河面已结了一层薄冰,但冰层下的黑水仍在流淌,发出沉闷的呜咽声。
萧青瓷裹着鹿皮袄,戴着毛茸茸的皮帽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她站在渡口残破的木亭里,看着慧净与摆渡的老艄公交涉。
“大师,不是老汉不肯渡。”老艄公满脸褶子,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,“这节气,黑水河午后才冻实,夜里又开始化。冰面薄处踩上去就裂,下面可是十丈深的急流,掉下去尸首都找不着。”
慧净双手合十:“老施主,贫僧有要事必须过河。您看这冰面,可能寻到一条稳妥的路?”
老艄公摇头,指着河面:“您瞧那冰色——泛白的是厚冰,泛青的是薄冰,泛黑的是根本没冻上的活水。可今儿这天,雪雾蒙蒙,十步外就看不见了,怎么辨冰色?”
萧青瓷走过来,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碎银:“老伯,若我们非要过呢?”
老艄公看见银子,眼睛亮了亮,但随即又黯下去:“小娃子,钱是好东西,可也得有命花。这样,你们等三日,三日后寒流来了,河面冻实,老汉亲自送你们过去,分文不取。”
“三日太久。”萧青瓷摇头,“最迟明日必须过河。”
老艄公还要劝,萧青瓷已转身走回亭子,从行囊里取出一捆细麻绳、三根铁钎、一块木板。她将麻绳一端系在腰间,另一端交给慧净:“大师,帮我看着绳子。”
“郡主这是要……”慧净不解。
“探路。”萧青瓷说完,已大步走向河岸。
她在河边蹲下,仔细观察冰面。雪花落在冰上,有的瞬间融化,有的积成薄薄一层——融化快的下方是活水,积起来的下面是厚冰。看了约莫一刻钟,她站起身,将第一根铁钎深深插入岸边冻土,将麻绳系在上面。
然后,她解下腰间短剑,握着剑鞘,小心翼翼踏上冰面。
“郡主小心!”慧净紧跟上来。
萧青瓷每一步都走得很慢。她先用剑鞘轻敲前方冰面,听声音——沉闷的是厚冰,清脆的是薄冰,空洞的下面是活水。敲击三五下,确认安全,才迈出一步。
走了十丈,她在冰面上做了个标记,插下第二根铁钎,将麻绳系上。如此反复,一个时辰后,竟在河面上探出一条弯弯曲曲、但勉强可行的路。
老艄公看得目瞪口呆:“这娃子……神了!”
最后一段河面冰层最薄,萧青瓷趴下来,整个人平摊在冰面上,像只壁虎般缓缓爬行。冰面在她身下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呻吟,随时可能破裂。
慧净握着绳子的手微微出汗。
终于,萧青瓷爬到了对岸。她站起身,朝这边挥手,然后将第三根铁钎插入岸边,将麻绳牢牢固定。
“大师,可以过了!”她的声音隔着风雪传来。
慧净深吸口气,背上行囊,踏上冰面。他依着萧青瓷探出的路线,每一步都踩在她标记的位置,稳稳走到对岸。
两人汇合后,萧青瓷开始收麻绳、拔铁钎。老艄公在对岸大喊:“娃子!那绳子留给老汉吧!日后有人要过河,也算条生路!”
萧青瓷想了想,将麻绳重新系在岸边铁钎上,朝对岸挥挥手,转身没入风雪。
走出一段,慧净才开口:“郡主方才探路之法,从何学来?”
“书上看的。”萧青瓷拍拍身上的雪,“《北境山川志》里记载,黑水河冬日的冰面有规律——水流缓处冰厚,急处冰薄;向阳处冰薄,背阴处冰厚。再加上观察积雪融化的速度,大致能判断。”
慧净苦笑:“书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若无胆量亲身去试,读万卷书也是枉然。”
“大师谬赞了。”萧青瓷顿了顿,“其实我也怕。趴在那薄冰上时,能听见下面水流的声音,像野兽在吼。但怕也得做——父王等不起。”
两人沉默前行。
风雪越来越大,能见度已不足五丈。萧青瓷展开地图,但图上标注的地形在茫茫雪原中根本无从辨认。她只能依靠怀中玉佩的感应——那金光此刻稳定地指向西北偏西方向。
“大师,按这速度,我们何时能到第一座雪山?”萧青瓷问。
慧净抬头望天——虽然什么也看不见:“若风雪不停,至少三日。郡主,前方三十里有个废弃的烽火台,可暂避风雪。”
“那就去那里过夜。”
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跋涉。萧青瓷个子矮,积雪没过她大腿,每走一步都要费力拔腿。慧净本想背她,她却摇头:“这路还长,我不能总靠别人。”
走了约莫两个时辰,天色渐暗。风雪中终于出现了一座黑黝黝的影子——那是一座石砌的烽火台,半截已坍塌,但剩下的部分勉强能挡风。
走进烽火台,里面竟有生过火的痕迹。墙角堆着些干柴,灰烬还是温的,显然不久前有人在此停留。
“小心。”慧净将萧青瓷护在身后,环视四周。
烽火台分两层,下层空荡,有木梯通往上层的了望台。慧净示意萧青瓷留在下面,自己轻身跃上木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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