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境的深秋,寒风已带刀锋之意。
边城“黑石集”的土墙外,三十辆改装过的四轮马车排成长队,每辆车上都堆着用草席遮盖的货物。只是那草席高高隆起,形状怪异得让守城老兵都忍不住侧目。
萧义翻身下马,拍了拍领头那辆车的车厢:“老陈头,你这车装的是萝卜还是小山包?”
赶车的老兵咧嘴一笑,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:“萧二爷,您自己瞧!”
草席掀开一角——根根萝卜粗如成人小腿,通体莹白如玉,在晨光下竟泛着淡淡光泽。最大的那根,怕是得有二十斤重。
“这……这是萝卜?”旁边一个年轻商贩手里的算盘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
萧义哈哈大笑,叉腰道:“咱们王府暖房里种出来的‘镇北青瓷菜’,听说过没?这萝卜算小的,前天挖的那颗白菜,得两个壮汉才抬得动!”
车队里哄笑起来。这些老兵都是辎重营里精挑细选出来的,一半是伤残退下来的老卒,一半是刚训练三个月的新兵蛋子。此刻人人脸上都带着种莫名的骄傲——那暖房是他们一砖一瓦搭起来的,这菜是他们日夜轮班照看长大的。
“都听着!”萧义跃上马车,扫视全场,“这次是咱们北境自救的第一趟买卖。郡主说了,换回来的粮食、布匹、药材,关系到整个北境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。路上都给我打起精神!”
“喏!”三十辆车旁,百名护卫齐声应喝。其中五十人是新兵,握刀的手还有些发颤,但眼睛亮得吓人。
车队吱呀呀驶出城门,朝三十里外的边境集市“灰驼坡”而去。
同一时辰,北境王府书房。
八岁的萧青瓷站在特制的高脚椅上,正伏案批阅文书。椅子是徐晃命人连夜赶制的,比寻常椅子高出一尺,椅背还雕了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。
“报——”亲兵在门外高声道,“盐矿第三批粗盐已运抵仓库,共计八百石!”
萧青瓷头也不抬,朱笔在账册上勾画:“按前日议定的,两百石留存军用,一百石分发各县衙平价售卖,剩余五百石……嗯,让萧礼拟个章程,与江南来的行商换购铁料。”
“是!”亲兵领命而去。
慧净盘坐在书房角落的蒲团上,手中佛珠缓缓转动。他睁眼看向萧青瓷,忽然开口:“郡主,你气息不稳。”
萧青瓷笔尖一顿,苦着小脸转头:“大师看出来了?昨夜练《金刚伏魔拳》第三式‘罗汉降魔’,总觉得气脉在檀中穴滞涩,运转到右臂时就散了。”
“下来。”慧净招手。
萧青瓷乖乖爬下椅子——是真用爬的,腿太短,够不着地。这动作让刚进门的徐晃看得眼角一抽,连忙扭头假装没看见。
慧净手指轻按萧青瓷腕脉,闭目片刻:“你太急了。”
“北狄骑兵近日在边境频繁出没,父王闭关,韩叔重伤未愈……”萧青瓷抿了抿唇,“我必须尽快突破到凡武五品。”
“武道修行如江河行地,急则断流,缓则淤塞。”慧净收回手,“《金刚伏魔拳》乃佛门护法武学,重在一个‘定’字。你心念杂乱,如何降伏外魔?”
萧青瓷怔了怔,忽然想起那日葬龙谷,李黑牛浑身浴血却仍咧嘴笑着冲她说“郡主快走”的模样。她深吸口气,双手合十:“请大师指点。”
“去院中。”慧净起身,“今日不练招式,站桩。”
灰驼坡集市建在两山夹峙的谷地中,是北境与西域诸部、北狄边民做了几十年的“三不管”地带。土坯房、毡帐、木板棚子杂乱地挤在一起,空气中混杂着牲口味、香料味和马粪味。
萧义的车队驶入时,整个集市静了一瞬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那些隆起的草席上——那形状、那大小,绝不可能是寻常货物。
“让开让开!”几个北狄打扮的汉子推开人群,领头的是个疤脸壮汉,腰间挂着弯刀,径直走到萧义面前,“南人,运的什么?”
萧义抱臂挑眉:“你谁啊?”
“巴图,这片集市我说话算数。”疤脸汉子咧嘴,露出被马奶酒染黄的牙齿,“要想在这儿做买卖,得交‘地头钱’。”
车队里的老兵们手按刀柄,新兵们则紧张地吞咽口水。
萧义忽然笑了,走到第一辆车旁,猛地掀开草席!
哗——
集市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。
那萝卜在秋日阳光下,白得晃眼。最大的几根简直像孩童的腰身粗细,整齐码在车上,宛如一堵玉墙。
“这……这是萝卜?”一个西域胡商手里的琉璃盏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
巴图也愣住了。他蹲下身,拔出匕首戳了戳萝卜,刀刃轻易没入,拔出时带出清甜的汁液。他舔了舔刀尖,眼睛猛地瞪大:“甜的?”
“暖房特供,‘镇北青瓷菜’。”萧义叉腰,“一根换三袋粗盐,或者两匹粗布。要粮食的话,一根换五斗黍米。”
人群炸开了锅。
这价钱简直便宜得离谱!如今北境封锁,盐价飞涨,三袋粗盐在黑市能换一匹好马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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