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程离开惜春的小院,脸上的那一丝温和瞬间消失,重新恢复了冷峻。
张成和赵虎早已备好车马在二门外等候,见他出来,脸上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。
王程没说什么,径直上了马车。
马车驶出王府,再次融入幽州城华灯初上的夜色中,朝着凝香馆的方向而去。
车厢内,王程闭目养神,指尖在膝上轻轻敲击,盘算着接下来的“戏码”。
得更加“得意”,更加“忘形”,才能让那条藏在温柔乡里的毒蛇,更加深信不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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凝香馆,天字一号房。
房间依旧奢华温暖,熏香袅袅。
但此刻坐在梳妆台前的泠月(完颜乌娜),脸色却不像房间氛围那般旖旎。
她已重新梳妆打扮过,穿着一身极其娇艳的海棠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,衬得肌肤胜雪,眉眼如画。
可那双原本勾魂摄魄的眸子里,此刻却盛满了惊疑、愤怒,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……挫败。
王程白天在城头的表现,她安插在城内的眼线已经将大致情况传了回来。
连斩两将?
还是在那种“虚弱”的状态下?
这怎么可能?!
难道他之前的沉迷酒色、身体亏空,都是装的?
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。
可如果是装的,他的目的何在?
就为了诱杀两员金将?
代价是不是太大了?
他就不怕假戏真做,真的被斩杀阵前?
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翻腾,让她心乱如麻。
但无论如何,王程今日展现出的武力,无疑给正高歌猛进、志在必得的金国大军泼了一盆冷水,也给她的任务蒙上了一层阴影。
“公主……”
贴身侍女低声唤道,声音带着担忧。
泠月猛地回神,深吸一口气,对着镜中那张绝美却有些扭曲的脸,努力调整表情。
不能慌!
就算王程是装的,他现在也依然来了凝香馆!
这说明什么?
说明他要么是真的好色昏聩,要么就是自信到认为一切尽在掌握,不屑于掩饰!
无论是哪一种,对她而言,都是机会!
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,只要他对自己这具皮囊还有兴趣,她就有机会完成使命!
她对着镜子,缓缓勾起一抹练习过千百遍的、完美无缺的媚笑,眼神重新变得柔媚似水,仿佛能融化最坚硬的寒冰。
“去,把最好的酒,最精致的点心准备好。再把我那套‘流霞醉’的舞衣拿出来。”
她吩咐道,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娇柔,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坚定。
今晚,她必须更加卖力,更加“真心实意”地讨好他,麻痹他!
脚步声由远及近,房门被推开。
王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他脸上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、志得意满的亢奋红光,脚步似乎都比平日虚浮了几分。
一进门,就带着浓郁的酒气哈哈大笑:
“泠月!我的好泠月!快过来!今日可真是痛快!痛快啊!”
他张开双臂,作势要抱。
泠月心中厌恶至极,却立刻如同乳燕投林般迎了上去,娇躯软软地靠进他怀里。
仰起小脸,眼中充满了崇拜与欣喜:“殿下!您可算来了!奴家听说您今日在城头大发神威,连斩金国两员大将,真是……真是天神下凡!奴家都快担心死了!”
她的话语又甜又糯,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胸膛,仿佛在检查他是否受伤,眼波流转间尽是心疼和后怕。
“担心什么?”
王程揽着她走到桌边坐下,拿起桌上早已斟满的酒杯,一饮而尽,然后重重放下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,脸上满是狂傲与不屑。
“区区金狗,土鸡瓦狗尔!那什么蒲察武功,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!纥石烈志宁?哼,名字起得挺唬人,枪法也还凑合,可惜啊,碰到本王,算他倒霉!”
他仿佛打开了话匣子,开始唾沫横飞地吹嘘起来,将白天的战斗添油加醋,说得惊险万分又精彩绝伦。
重点描绘自己如何“示敌以弱”,如何“在千钧一发之际”施展绝技,反败为胜。
言语间,将对金国将领的鄙夷和对自己“智勇双全”的得意,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“……你是没看见,完颜宗望那张老脸,都快绿了!十万大军啊,被本王一个人吓得屁滚尿流,灰溜溜地退兵了!哈哈哈!什么大金精锐,不过如此!”
王程越说越兴奋,又连饮了几杯,眼神开始变得有些迷离,拍着泠月的肩膀:“泠月,你说,本王厉不厉害?嗯?”
泠月(完颜乌娜)听着他如此贬低大金勇士,贬低自己的父皇和叔伯,心中如同被毒蛇啃噬,恨意滔天!
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笑容,甚至还要笑得更加灿烂,更加崇拜。
“厉害!殿下当然是最厉害的!”
她依偎进他怀里,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,“那些金狗蛮夷,茹毛饮血,不通教化,哪里是殿下这等天朝上国、真龙贵胄的对手?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!殿下神威一震,自然让他们魂飞魄散!”
她跟着王程的话头,一起贬低着金国,语气轻蔑,仿佛金人真的不堪一击。
心里却在滴血,在疯狂地诅咒。
王程……你等着!
今日之辱,他日我必让你百倍偿还!
我要亲眼看着你兵败身死,看着幽州城破,看着你所谓的“天朝上国”在我大金铁蹄下颤抖!
“说得好!”
王程似乎被她的话取悦了,大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,“还是我的泠月会说话!来,陪本王再饮一杯!今晚,咱们不醉不归!”
“殿下~”
泠月娇嗔一声,却顺从地端起酒杯,与他交杯而饮,眼波媚得几乎能滴出水来,“奴家新学了一支舞,跳给殿下看好不好?就当是为殿下庆功~”
“舞?好!跳!跳得好,本王重重有赏!”
王程拍手笑道,眼神迷离地看着她。
泠月嫣然一笑,起身走到房间中央。
乐师早已准备好,丝竹声起,泠月随着音乐翩翩起舞。
她今日跳的是一支极尽妖娆魅惑的“流霞醉”,身段柔软如水,裙摆飞扬如霞,每一个眼神,每一个扭腰,每一个旋转,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,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勾走。
王程靠在椅背上,端着酒杯,目光灼灼地盯着她,毫不掩饰其中的欣赏与**。
时不时大声叫好,一副完全被美色所迷的昏聩模样。
一舞终了,泠月香汗淋漓,娇喘微微,再次投入王程怀中。
“殿下……奴家跳得可好?”她气息不稳,吐气如兰。
“好!太好了!”
王程大笑着,一把将她抱起,走向内室,“本王现在就要好好‘赏’你!”
…… ……
又是一番激烈的“战斗”后。
王程似乎“耗尽了精力”,沉沉地睡去,呼吸粗重。
泠月躺在他身边,身体酸痛,心中却一片冰冷和算计。
她悄悄侧过头,看着王程沉睡中依旧英挺却带着疲惫的侧脸,眼中杀机一闪而逝,但最终,还是强行压了下去。
时机未到。
不能因为一时冲动,坏了父皇和叔伯们的大计。
她需要更稳妥的办法,更需要……一个能让他彻底沉迷、放松所有警惕的“帮手”。
想到这里,她眼中闪过一丝狠色,轻轻推了推王程,用娇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唤道:“殿下……殿下?”
王程“迷迷糊糊”地“嗯”了一声,没有睁眼。
“殿下……”
泠月凑到他耳边,吐气如兰,声音带着神秘的诱惑。
“奴家……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殿下呢。”
“嗯?什么好消息?”
王程似乎被勾起了兴趣,半睁开眼,语气慵懒。
“奴家有个好姐妹,前几日刚来幽州投奔。”
泠月的声音更低,更媚,“她呀……可比奴家美多了,真正是倾国倾城,媚骨天成,尤其是……尤其是一身伺候男人的本事,连奴家都自愧弗如呢。”
她观察着王程的反应,果然见他眼睛亮了几分。
“哦?比你还美?”王程的语气带着怀疑和兴趣。
“千真万确!”
泠月笃定道,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,“而且她最是仰慕殿下这等英雄人物,听说奴家能侍奉殿下,羡慕得不得了,一直央求奴家,想见殿下一面呢。殿下……想不想见见她?”
王程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急色,一把抓住她的手:“当真?如此尤物,快快带来!本王倒要看看,是何等绝色,能让你也自愧弗如!”
他表现得如同一个急不可耐的色中饿鬼。
泠月心中冷笑,面上却嫣然一笑:“殿下稍候,奴家这就去唤她来。保管让殿下……满意。”
她起身,披上一件外衣,袅袅娜娜地走了出去。
王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眼中最后一丝迷离彻底消失,只剩下冰冷的锐利与玩味。
帮手?
看来,金国为了对付他,还真是……下足了血本啊。
他倒要看看,这接下来登场的,又是哪路“神仙”。
片刻之后,门外再次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环佩叮当,香气先至。
那是一种与泠月身上清冽妩媚不同的香,更馥郁,更甜腻,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靡艳。
房门被轻轻推开。
先映入眼帘的,是一袭极其华丽张扬的绯红色蹙金牡丹鸾尾长裙,裙摆迤逦,在灯光下流转着炫目的光泽。
随即,一道窈窕得惊心动魄的身影,款款步入。
王程的目光落在来人脸上,即便以他的定力和见识,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动。
美。
极致的、富有侵略性的、媚骨天成的美。
她的年纪看起来比泠月略长,约莫二十出头,正是女子褪去青涩、熟透了的年纪。
肌肤并非寻常女子的白皙,而是如羊脂暖玉般,泛着健康莹润的光泽。
五官秾丽精致到了极点,柳眉弯弯,凤眼含情,眼尾微微上挑,无需刻意,便自然流露出一股勾魂摄魄的风情。
鼻梁高挺,唇瓣饱满丰润,涂着最鲜艳的正红色口脂,微微张开,仿佛无声的邀请。
最绝的是她的身段。
那身华丽的绯红长裙完美勾勒出她凹凸有致、惊心动魄的曲线。
胸前丰盈几乎要裂衣而出,腰肢却纤细得不盈一握,臀部圆润饱满,行走间摇曳生姿,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尖上。
这是一种经过岁月和权势滋养、又天生尤物的顶级美人才能拥有的风情。
她不仅美,更“艳”,艳得嚣张,艳得霸道,艳得让所有见到她的男人,都会瞬间升起最原始的征服欲与占有欲。
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、既恭敬又带着一丝挑逗的微笑,走到王程面前约五步处,盈盈下拜。
动作优雅标准,却因身段太过惹火,而显得别有一番诱人风味。
“民女苏妧,参见秦王殿下。殿下万福金安。”
声音并非泠月那种娇柔甜腻,而是带着一丝微沙的磁性,酥酥麻麻,仿佛带着小钩子,能一直挠到人心里去。
苏妧?
王程心中冷笑。
这名字,这气质,这做派……恐怕,来头比完颜乌娜这个公主,只大不小吧?
金国为了他,连这等“国之重器”都舍得抛出来了?
真是……令人“受宠若惊”啊。
他脸上迅速堆起那种被惊艳到的、急色又故作镇定的笑容,坐直了身子,目光毫不避讳地在苏妧身上上下打量,尤其在那傲人的曲线上停留许久。
“起来,快起来!”
他声音带着“激动”的沙哑,“苏姑娘……果真如泠月所言,国色天香,倾国倾城啊!能得见芳容,本王……三生有幸!”
苏妧缓缓起身,抬起眼帘,迎上王程的目光。
那双凤眼水光潋滟,眼波流转间,仿佛有千言万语,欲说还休。
她并未因王程**的目光而羞怯,反而微微挺了挺胸脯,让那曲线更加惊心动魄,脸上笑容愈发妩媚:
“殿下谬赞了。民女蒲柳之姿,能得殿下青眼,才是民女的福分。泠月妹妹常与民女说起殿下神威,民女……早已倾慕不已。”
她说着,迈着诱人的步子,又向前走了两步,距离王程更近。
那股甜腻馥郁的香气更加浓郁,几乎要将人熏醉。
“哦?倾慕本王?”
王程哈哈一笑,伸手便要去拉她的柔荑,“那今夜,苏姑娘可要好好陪陪本王,让本王也见识见识,苏姑娘的……‘本事’。”
他表现得如同一个急不可耐的登徒子。
苏妧却灵巧地一缩手,用团扇半掩住红唇,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,眼波横流:“殿下~何必如此心急?长夜漫漫,良辰美景,不如……先让民女为殿下斟酒助兴,慢慢……说与殿下听?”
她既勾引,又吊着胃口,将欲擒故纵玩得炉火纯青,段位明显比此刻扮演“痴情”角色的泠月高出不止一筹。
王程心中明镜似的,脸上却露出被吊足胃口、心痒难耐的表情,搓着手笑道:“好!好!苏姑娘说的是!来,坐!陪本王好好喝几杯!”
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。
苏妧嫣然一笑,这才袅袅娜娜地走过去,却没有立刻紧挨着坐下,而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,开始为他斟酒布菜。
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而充满暗示,眼波流转间,将“媚骨天成”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。
王程则配合地扮演着一个被美色所迷、志得意满又急色昏聩的王爷,与苏妧调笑饮酒,言语愈发露骨。
泠月(完颜乌娜)不知何时已悄悄退了出去,将空间留给这新登场的、更为致命的“姐妹”。
房门被轻轻带上。
房间内,红烛高烧,熏香袅袅,酒气与脂粉香气交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