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风凛冽,卷动着幽州城头残破的旗帜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黑云压城城欲摧。
地平线上,一条黑线逐渐变粗、蔓延,最终化作无边无际的、如同潮水般的金国大军。
旌旗蔽空,刀枪如林,马蹄声由远及近,最终汇成沉闷如雷的轰鸣,震得脚下城墙都在微微颤抖。
十万金兵精锐,在完颜宗望的亲自统帅下,如同一头复苏的洪荒巨兽,带着滔天的杀气,兵临幽州城下。
完颜宗望勒马立于中军大纛之下,他穿着一身锃亮的金漆铁甲,外罩猩红披风,目光复杂地眺望着那座让他数次折戟沉沙的雄城。
曾几何时,涿州城下,他损兵折将。
蓟州原野,他功亏一篑。
蔚州、云州接连失守……每一次,那个名叫王程的身影都如同梦魇,笼罩在他和所有金国将士心头。
但今天,不一样了。
他深吸一口冰冷而带着铁锈味的空气,胸腔中涌起一股混合着恨意、激动和志在必得的豪情。
“王程……你也有今天!”
他心中默念,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。
根据最可靠的密报,那个不可一世的秦王,如今已被乌娜公主(泠月)掏空了身子,沉迷酒色,意志消沉,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!
这一次,他完颜宗望,要一雪前耻!
不仅要攻破幽州,更要亲手斩下王程的头颅,洗刷所有的耻辱!
“大帅!看城头!宋军旗帜不整,士兵慌乱,果然毫无准备!”
身旁一员魁梧的万夫长兴奋地指着城头,他叫完颜娄室,以勇悍着称,是完颜宗望的心腹爱将。
另一员脸上带着刀疤的将领,银术可,也狞笑道:“大帅,机会千载难逢!王程那厮怕是还在女人怀里发抖呢!末将请令,愿为先锋,第一个踏破幽州,取王程狗头!”
“末将也愿往!”
“请大帅下令!”
身边一众金军将领个个摩拳擦掌,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嗜血的光芒。
王程的“堕落”仿佛给所有人打了一剂强心针,往日的恐惧被即将到手的功勋和复仇的快意所取代。
完颜宗望满意地看着麾下士气高昂的将领,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刀,刀锋直指幽州城,声音通过特制的铜喇叭,如同滚滚雷霆,传遍三军:
“大金的勇士们!看清楚了吗?前面就是幽州!就是那个让我们多次受辱的地方!但今天,不一样了!”
他声嘶力竭,充满煽动力:“南朝的那个所谓的‘军神’王程,他不行了!他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,变成了一个软脚虾!他躲在城里,连面都不敢露!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!”
“吼!吼!吼!”
金兵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,声浪一浪高过一浪,震天动地。
“攻破幽州!活捉王程!”
“雪我前耻!扬我国威!”
“杀!杀!杀!”
十万人的齐声怒吼,汇聚成恐怖的音波,冲击着幽州城墙,也冲击着每一个守城宋军的心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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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城外金军的狂热形成鲜明对比,幽州城头的气氛,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。
张叔夜披着厚重的官袍,须发在寒风中颤抖,老脸苍白,望着城下无边无际的金兵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。
“十万……竟是倾巢而出……完颜宗望,你好狠的手段!”
他喃喃自语,声音带着绝望。
王禀一身铁甲,按着刀柄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他环顾四周,只见守城的士卒们虽然勉强列队,但不少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和恐惧。
兵力悬殊太大了!
城内满打满算,能战之兵不过一万余人,还要分守四面城墙。
而城下,是十万养精蓄锐、士气正盛的金国精锐!
更关键的是……
王禀的目光投向被张成、赵虎一左一右“搀扶”着,勉强站在帅旗下的王程。
此时的王程,脸色苍白如纸,眼窝深陷,往日里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着,似乎连站稳都很吃力。
他穿着一身亲王甲胄,却毫无往日的英武之气,反而像是被沉重的甲胄压得喘不过气。
那杆令人闻风丧胆的陨星破甲槊,此刻也只是被他当成了拐杖般拄着,槊尖甚至微微颤抖。
“王爷……您……您这……”
王禀喉咙发干,想问什么,却终究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。
连定海神针都成了这般模样,这城,还怎么守?
贾探春、薛宝钗、尤三姐也站在王程身侧不远处。
尤三姐急得眼圈通红,死死咬着嘴唇,看着王程“虚弱”的样子,又看看城下恐怖的金军,恨不得自己提刀冲下去拼命。
贾探春脸色凝重,她不相信王爷会真的如此不堪,但眼前的情景实在让她心乱如麻。
薛宝钗则相对冷静,她仔细打量着王程,从他偶尔掠过城下金军时,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、几乎难以捕捉的冰冷,心中微微一动,但旋即又被更大的担忧淹没。
即便王爷是伪装,可这局面……实在太险了!
就在这时,金军阵中,一员身材异常魁梧、手持开山巨斧的猛将,催马出阵,来到一箭之地外。
他是金国有名的悍将,名叫蒲察武功,声若洪钟,操着生硬的汉话,对着城头疯狂叫嚣:
“城上的南蛮子听着!尤其是那个叫什么王程的缩头乌龟!你蒲察爷爷在此!听说你以前很能打?啊?怎么现在像个娘们一样软了?!”
他肆无忌惮地狂笑着,污言秽语如同连珠炮般砸向城头:
“是不是在凝香馆那个骚狐狸身上把力气都用光了?啊?听说你天天扶着墙出来?哈哈哈!
就你这副被酒色掏空的德行,也配称什么‘军神’?我呸!简直是丢尽了男人的脸!”
“王程!你个没卵子的阉货!有种就出城来,跟你蒲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!看爷爷不把你卵黄子捏出来,挂在旗杆上风干!”
“缩在城里当乌龟算什么本事?让你那些娘们兮兮的侧妃出来陪爷爷们乐呵乐呵,说不定爷爷一高兴,饶你一条狗命!哈哈哈!”
他身后的金兵也跟着发出震天的哄笑和更加不堪入耳的辱骂。
“混账!!!”
城头上,张成、赵虎气得双目赤红,额头青筋暴起,几乎要咬碎钢牙!两人猛地跪倒在地,对着王程嘶声请命:
“爷!让末将出城!宰了这满嘴喷粪的畜生!”
“王爷!末将愿立军令状!不斩此獠,提头来见!”
他们跟随王程南征北战,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?!
更何况是辱及王爷和各位娘娘!
王禀也是气得浑身发抖,恨不得立刻率兵冲杀出去。
然而,被众人目光聚焦的王程,此刻的反应却更是让人心凉。
只见他胸口剧烈起伏,苍白的脸上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,仿佛被气到了极点,猛地举起颤抖的手指,指着城下的蒲察武功,声音嘶哑而尖利,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暴怒:
“狂……狂妄金狗!安敢……安敢如此辱我!真当本王……怕了你不成!”
他猛地甩开张成和赵虎的搀扶,踉跄一步,差点摔倒,幸得两人及时扶住。
“开……开城门!本王要亲自出城……斩……斩了此獠!”
他气喘吁吁地吼道,那样子,不像是要去决斗,倒像是垂死病人的挣扎。
“王爷不可!”
“王爷三思啊!”
张叔夜和王禀几乎同时扑上来,死死拉住王程的臂甲。
张叔夜老泪纵横:“王爷!此乃金狗激将法!您万金之躯,岂可亲身犯险?况且您如今……如今玉体欠安,万万不可冲动啊!”
王禀更是急得直接抱住了王程的腰:“王爷!末将知道您心中愤懑!但小不忍则乱大谋!您看看您现在的样子,如何能与那等悍将厮杀?让末将去!末将替您出这口恶气!”
连尤三姐也带着哭腔喊道:“王爷!别去!求您了!”
贾探春和薛宝钗也上前苦苦劝阻。
王程却仿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,用力挣扎着,声音凄厉:“放开我!本王……咽不下这口气!辱我太甚!我要杀了他!杀了他!!”
他状若疯魔,双眼布满血丝,那副被轻易激怒、失去理智的模样,与往日里冷静如冰的形象判若两人。
张叔夜和王禀看着他这副样子,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,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绝望。
完了,王爷真的……垮了。
而城下的金军,看到王程如此失态,更是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狂笑和嘲讽。
“哈哈哈!快看!那软脚虾被激怒了!”
“出来啊!出来送死!”
“大帅,宋军军心已乱,王程已疯,正是攻城良机!”
完颜宗望远远看着城头上那场“精彩”的闹剧,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。
王程啊王程,你终究是栽了!
而城头上,在一片劝阻和悲愤的混乱中,王程“挣扎”着,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对着张成、赵虎吼道。
“备马!开城门!快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