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再次降临,幽州城华灯初上,喧嚣的市井气息与昨夜并无二致。
然而,在某些知情者眼中,那座灯火辉煌的“凝香馆”却仿佛成了一个散发着奇异引力的漩涡。
节度使府书房内,王程刚处理完几份来自云州岳飞和张叔夜的军情奏报。
他放下朱笔,揉了揉眉心,脸上看不出什么疲惫,但站在下首的张成和赵虎却敏锐地察觉到,自家爷今日似乎……有些心不在焉?
“爷,晚膳已经备好了,是在花厅用,还是……”张成试探着问道。
王程抬眼,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虚虚落在窗外的暮色上,淡淡道:“不忙。出去走走。”
张成和赵虎对视一眼,心中了然。
赵虎瓮声瓮气地应道:“是,爷!俺们这就去准备!”
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“果然如此”的憨笑,被张成偷偷踹了一脚才收敛。
依旧是便服出行,三人再次踏入凝香馆那扇热闹的大门。
与昨日的初来乍不同,今日的老鸨简直如同见了真神,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。
几乎是匍匐着将王程引上三楼的天字一号房,比昨日更加殷勤备至,言语间极尽谄媚。
“殿下您能再次光临,真是让敝馆蓬荜生辉!泠月那丫头……哦不,是泠月姑娘,从昨儿个起就茶饭不思,一直盼着殿下呢!”
老鸨一边说着,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王程的脸色。
王程只是不置可否地“嗯”了一声,神情淡漠,看不出喜怒。
然而,当雅间的门被推开,早已盛装等候在内的泠月映入眼帘时,王程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。
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,比昨日初见她抚琴时,似乎长了那么一瞬。
今日的泠月,显然是经过了极致精心的打扮。
她未穿昨日那般清冷的月白或娇艳的绯红,而是换了一身极为大胆的玫红色金线绣并蒂莲的抹胸长裙,外罩一层轻薄如烟的绛纱广袖袍子。
雪白的酥胸半露,沟壑若隐若现,一条同色系的丝绦松松系在不堪一握的腰肢上,更显身段婀娜。
墨发挽成了风流别致的堕马髻,斜插一支金步摇,鬓边簪着一朵新鲜的、带着露水的红色茶花,与她唇上饱满艳丽的胭脂相互映衬。
眉眼间精心描画过,眼尾微微上挑,勾勒出无尽的媚意,与昨日那清冷中带着倔强的模样判若两人!
她见到王程,不再是矜持的敛衽行礼,而是如同蝴蝶般轻盈地迎了上来。
未语先笑,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钩子,声音又软又糯,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与仰慕:
“殿下!您可来了!奴家从昨日分别,便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,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,只盼着时光快些走,好能再见到殿下天颜!”
她说着,竟自然而然地伸出纤纤玉手,轻轻挽住了王程的手臂,将温软的身子贴了上去,仰起脸,吐气如兰。
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:“殿下昨夜……真是让奴家又爱又怕呢……”
这般热情似火、主动投怀送抱的姿态,与昨日那欲拒还迎、半推半就的模样,简直是天壤之别!
王程垂眸,看着臂弯中这张巧笑倩兮、媚态横生的脸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、如同看穿一切的冷嘲。
但表面上,他却顺势揽住了她那柔软的腰肢,手指甚至在她腰侧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,引得她一声娇呼。
“哦?”
王程嘴角勾起一抹看似愉悦的弧度,语气带着几分狎昵,“怕什么?本王又不会吃了你。”
“殿下~”
泠月娇嗔一声,顺势将脸埋在他胸前,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得色与算计,声音愈发甜腻,“殿下龙精虎猛,奴家……奴家只是凡胎俗体,自然承受不住殿下的雨露恩泽……不过,只要能侍奉殿下,奴家……奴家心甘情愿。”
她抬起头,眼中水光潋滟,充满了崇拜与迷恋,仿佛王程就是她整个世界的神只。
“殿下快请坐,奴家特意为您准备了新酿的葡萄美酒,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,不知合不合殿下口味。”
她拉着王程在桌前坐下,亲自为他布菜斟酒,动作殷勤而温柔,每一个眼神,每一个动作,都充满了极致的诱惑。
她不再谈论诗词歌赋,也不再故作清高,而是专挑些风月场上的趣事、幽州城内的八卦来说。
偶尔夹杂着一些恰到好处的、带着颜色的小玩笑,引得王程哈哈大笑。
她甚至主动坐到了王程的腿上,纤纤玉指剥开晶莹的葡萄,亲自喂到他的嘴边,眼波媚得几乎能滴出水来。
王程来者不拒,似乎极为享受这种温柔乡的伺候。
他一边饮酒,一边任由泠月施为,手也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游走,引得她阵阵娇喘低吟,雅间内春意盎然,气氛暧昧到了极点。
张成和赵虎守在门外,听着里面传来的调笑声和女子娇媚的喘息,再次面面相觑。
张成挠了挠头,低声道:“俺的个亲娘……这花魁娘子,今天是豁出去了啊?比窑子里最骚的姐儿还放得开……”
赵虎咂咂嘴,一脸佩服:“要不怎么说咱爷厉害呢!一晚上就把这冰山美人给收拾得服服帖帖,变成绕指柔了!”
两人虽然觉得这转变有点快得突兀,但看着自家爷似乎很受用,也就把这点疑虑抛到了脑后。
爷高兴就行!
酒至半酣,情浓意浓。
泠月眼波流转,看到王程眼神似乎已经带上了几分迷离,心中暗喜。
她凑到他耳边,用气声低语,带着无尽的诱惑:“殿下……长夜漫漫,不如……让奴家再为您舞一曲?是奴家新学的……胡旋舞……”
王程大手一挥,带着几分“酒意”豪迈道:“舞!尽管舞!舞得好,本王重重有赏!”
丝竹声起,节奏热烈。
泠月翩然起舞,与昨日抚琴时的清冷截然不同。
她的腰肢如同水蛇般柔软,旋转时裙摆飞扬,如同盛放的玫瑰,媚眼如丝,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挑逗和暗示,将胡旋舞的热情与妖娆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她一边舞,一边用眼神勾缠着王程,仿佛在无声地邀请。
王程靠在椅背上,手里端着酒杯,目光灼灼地盯着她,毫不掩饰其中的欣赏与**,仿佛完全被这绝美的舞姿和媚态所吸引。
一舞终了,泠月香汗淋漓,娇喘微微,如同乳燕投林般,再次投入王程怀中,仰着潮红的小脸,眼神迷离地问:“殿下……奴家舞得可好?”
“好!甚好!”
王程朗声笑道,一把将她抱起,再次走向那架屏风后的软榻,“本王要好好‘赏’你!”
这一次,泠月不再有丝毫抗拒,反而极为主动地迎合,使出了浑身解数,用尽了她所知道、所能想象到的一切手段,极力取悦着身上的男人。
她要将“沉迷女色”这四个字,牢牢刻在王程的脑门上!
…… ……
接下来的几日,王程几乎夜夜流连于凝香馆。
他白日里依旧处理军政要务,但效率似乎不如以往,偶尔会有片刻的出神。
一到傍晚,便准时出现在凝香馆,与那花魁泠月寻欢作乐,常常直至深夜甚至凌晨才归。
消息如同野火般在幽州城内蔓延。
起初,民间还多是调侃和羡慕。
“听说了吗?秦王殿下又去凝香馆了!”
“啧啧,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!那泠月姑娘不知是何等尤物,能让殿下如此痴迷?”
“嘿嘿,这说明咱们殿下也是真性情!总比那些假道学强!”
但渐渐地,一些担忧的声音开始出现。
“这……殿下这都连续五六天了吧?会不会……耽误正事啊?”
“是啊,北边金狗虽然被打退了,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卷土重来呢?”
“听说殿下出来的时候,脸色都有些……发白了?这身子骨吃得消吗?”
“红颜祸水啊……可别误了咱们幽州的大事……”
节度使府内,气氛更是微妙。
张叔夜和王禀这两位老臣,几次在议事时欲言又止。
这日,趁着汇报完军务,王禀终于忍不住,搓着手,有些尴尬地开口:“王爷……这个……末将是个粗人,不会说话。但……但您近日操劳,还是要……保重身体为上啊!那凝香馆……毕竟不是长久之所……”
张叔夜也捻着胡须,忧心忡忡地补充道:“王爷,老臣知道您征战辛苦,偶尔放松亦是常情。然则,如今北地初定,百废待兴,金虏虽暂退,其心不死,朝中……亦多有耳目。
王爷乃三军之胆,万民所系,若长久沉溺于……于声色,恐非社稷之福,亦恐寒了将士们的心啊!”
王程坐在案后,手里把玩着一块和田玉镇纸,听完两位老臣的话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淡淡地道:“二位老将军多虑了。本王自有分寸,些许消遣,误不了大事。”
他的语气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,让张叔夜和王禀后面劝谏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,只得相视一眼,暗暗叹了口气,躬身退下。
出了书房,王禀忍不住跺脚低声道:“这叫什么事!王爷何等英雄,怎么就……就被一个青楼女子迷住了心窍!”
张叔夜眉头紧锁,摇头叹息:“但愿王爷真的只是……一时兴起吧。”
内宅之中,贾探春和尤三姐更是心急如焚。
“宝姐姐!你倒是说句话呀!”
尤三姐性子急,在屋里团团转,“王爷这都第几天了?天天往那狐狸精那里跑!这……这成何体统!外面那些话都快难听死了!”
贾探春虽然沉稳些,但脸色也不好看,她放下手中的兵书,蹙眉道:“王爷向来英明睿智,此次确实……有些反常。那凝香馆的花魁,我派人打听过,来历蹊跷,绝非善类。王爷他……”
她看向一直安静坐着绣花的薛宝钗,语气带着不解和一丝埋怨:“宝姐姐,你素来最有主意,难道就一点不担心吗?王爷他……他会不会真的被那狐媚子给……”
薛宝钗停下手中的针线,抬起眼帘,目光平静如水。
她看了看焦急的尤三姐和忧心的贾探春,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三妹妹,二姐姐,稍安勿躁。”
她的声音依旧柔和,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冷静,“王爷是何等人物?岂是区区一个青楼女子能够轻易迷惑的?”
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:“你们细想,王爷行事,何时如此张扬过?即便真是……真是贪恋美色,以王爷的性子,大可将其接入府中,何必日日流连那等场所,闹得满城风雨,引人非议?”
贾探春闻言,若有所思:“宝姐姐的意思是……王爷是故意的?”
薛宝钗微微颔首,低声道:“我不敢妄加揣测。但王爷雄才大略,心思深沉,非常人所能度之。他此举,或许另有深意。我们切不可自乱阵脚,更不可在人前流露出不满,徒惹王爷心烦,也让人看了笑话。”
尤三姐眨了眨眼,似乎有些明白了,但又不太确定:“可……可王爷他看起来,确实很……很迷恋那个泠月啊……”
薛宝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意味深长的弧度:“演戏,自然要演得逼真些。况且……即便真是迷恋,以王爷之能,也定能掌控全局。我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,静观其变便是。”
听了薛宝钗的分析,探春和尤三姐虽然心中仍有疑虑,但总算稍稍安定下来。
而与此同时,远在金国上京,一份关于“秦王王程沉溺美色,流连青楼,怠慢政务”的密报,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的案头。
皇城大帐内,完颜吴乞买看着密报上详细的描述——王程如何夜夜笙歌,如何被泠月(完颜乌娜)迷得神魂颠倒。
甚至偶尔“扶墙而出”的细节,脸上终于露出了数月来第一次真心的、带着残忍快意的笑容。
“好!好!朕的好女儿!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!”
他猛地一拍大腿,兴奋地对帐下的完颜宗望、完颜希尹等人道:“你们看看!王程这恶贼,终究还是栽在了女人的肚皮上!什么大宋军神,什么不败战神?不过也是个贪花好色的庸碌之徒!”
完颜宗望仔细看了密报,眼中也闪过一丝放松和喜色:“乌娜公主聪慧果决,能屈能伸,实乃女中豪杰!她竟能如此快地让王程沉迷至此,真是天助我大金!”
完颜希尹捻须笑道:“陛下,此乃大喜之事!王程沉迷女色,必然疏于军务,懈怠防务。此正是我等暗中积蓄力量,联络草原诸部,重整旗鼓的大好时机!
待其意志消沉,军中生怨之时,便是我大金铁骑再次南下,雪耻复仇之日!”
“没错!”
完颜粘罕恶狠狠地吼道,“让王程那厮再嚣张几天!等咱们准备妥当,定要将他和他那骚狐狸一起剁成肉酱!”
帐内之前压抑绝望的气氛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兴奋和期待。
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王程因色误国、身败名裂,金国铁骑再次踏破幽云的美好未来。
“传令下去!”
完颜吴乞买意气风发地下令,“加紧与蒙古诸部的联络,多许以财帛女子!国内加紧打造兵器,训练新军!我们要给乌娜创造更好的条件,也要准备好,随时给王程致命一击!”
“臣等遵旨!”
帐内一众金国贵酋,个个扬眉吐气,仿佛已经看到了王程身首异处、金国铁骑再次踏破幽云的美好前景。
完颜乌娜的“牺牲”,在他们看来,实在是太值得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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凝香馆内,红绡帐底,鸳鸯被里。
又是一夜荒唐方歇。
泠月香汗淋漓地伏在王程胸前,听着他似乎因疲惫而略显急促的心跳,指尖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无意识地画着圈,眼中却闪烁着冷静与算计。
“殿下……”
她声音娇软无力,带着事后的沙哑,“您这几日……都快把奴家折腾散架了……您这般勇猛,奴家真是又爱又怕……”
王程闭着眼,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光滑的背脊,语气带着餍足的慵懒:“怎么?不喜欢?”
“喜欢……自然是喜欢得要命……”
泠月支起半个身子,青丝垂落,媚眼如丝地看着他,“只是……奴家担心殿下的身子……也怕……怕外人说闲话,说奴家是祸水,魅惑了殿下……”
她以退为进,观察着王程的反应。
王程睁开眼,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娇颜,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,浑不在意地笑道:“本王行事,何须在意他人眼光?你只管把本王伺候舒服了,自有你的好处。”
他表现得完全像一个被美色迷惑、刚愎自用的昏聩之徒。
泠月心中大定,看来计划进行得无比顺利。
她嫣然一笑,重新伏下身子,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道:“只要殿下开心,奴家做什么都愿意……殿下,长夜漫漫,您……还想不想……”
她的话语充满暗示,身体也如同水蛇般缠了上来。
王程看着她卖力表演的样子,眼底深处那丝讥诮与冰冷一闪而逝,随即被浓重的“**”所覆盖。
“小妖精……”
他低笑一声,翻身将她压下。
帐幔再次晃动,**的气息弥漫开来。
一个自以为得计,倾情演出;
一个洞若观火,顺水推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