护国公府门前,早已是灯火通明,人头攒动。
朱漆大门完全敞开,仆役们穿着整齐的新衣,分列两侧,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激动和欢喜。
为首的便是王程的哥哥王柱儿和嫂子,两人皆是满面红光,翘首以盼。
王柱儿搓着手,不住地朝街口张望,嘴里念叨着:“来了,快来了吧?”
嫂子则细心整理着本就一丝不苟的衣襟,眼中含着泪花,是高兴的。
史湘云穿着一身鲜艳的鹅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,像只欢快的黄鹂鸟,拉着迎春和鸳鸯的手,在原地轻轻跺脚:“怎么还没到?真真急死个人了!一会儿定要好好听听三姐姐阵前斩将的故事!”
迎春依旧是那副温柔怯怯的模样,但今日气色好了许多,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,被湘云感染,也多了几分期待。
鸳鸯穿着沉稳的靛蓝色比甲,作为内宅实际的大管家,她虽也激动,却不忘低声吩咐小丫鬟们准备好热水、热茶和点心。
务求爷和三夫人回府第一刻便能感受到家的温暖。
晴雯则站在稍后一些,穿着一件崭新的水红绫袄,下配葱绿盘金彩绣绵裙,鲜艳夺目。
她没像湘云那样雀跃,只是一双灵动的桃花眼紧紧盯着街口,手里绞着帕子,嘴角微微上翘,带着她特有的娇俏与期盼。
尤三姐最是醒目,她竟是一身利落的石榴红骑射服,长发高高束起,未戴过多首饰,只插了一根简单的赤金簪子。
她抱着双臂,身姿挺拔,眉宇间的野性与泼辣丝毫不减,眼神灼亮,仿佛随时都能提剑上马一般。
在人群的角落,薛宝钗和薛宝琴姐妹静静而立。
宝钗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绣折枝梅花襦裙,外罩一件淡青色的比甲,头上只簪着几朵素银珠花。
她脸色有些苍白,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,显然是尚未从薛蟠阵亡的悲痛中完全走出。
她看着眼前这热闹欢喜的场面,眼神复杂,有对探春风光的些微羡慕,有对自身处境的黯然,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。
薛宝琴年纪小些,穿着藕荷色的衣裙,脸上带着好奇和兴奋,轻轻拉着姐姐的袖子,低声道:“姐姐,护国公和三姐姐回来了,真好。”
宝钗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街口,那个即将出现的身影。
她知道,眼前这一切的荣耀、欢欣,乃至探春那令人惊叹的转变,都源于那个男人——王程。
“来了!爷和三夫人回来了!”
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,顿时,府门前一片骚动。
只见街角处,王程一马当先,玄衣黑马,沉稳如山。
贾探春白马红衣,英姿飒爽,紧随其后。
再后面是张成、赵虎率领的玄甲亲卫。
“恭迎爷、三夫人回府!”
以王柱儿和嫂子为首,所有仆役齐刷刷躬身行礼,声音洪亮,充满了由衷的敬意与欢喜。
王程勒住马缰,利落地翻身下马,目光扫过门前一张张熟悉而激动的面孔,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:“都起来吧,自家人,不必多礼。”
贾探春也下了马,她脸上带着征战归来的风霜,更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与荣光。
“将军!三姐姐!”
史湘云第一个冲了上去,毫不顾忌地拉住探春的手,上下打量,叽叽喳喳地道:“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!三姐姐,你快跟我说说,阵前斩将是什么感觉?那些金狗是不是吓得屁滚尿流?”
她声音清脆,如同玉珠落盘,瞬间点燃了气氛。
迎春也走上前,温柔地唤道:“夫君,三妹妹,一路辛苦了。”
她看着王程,眼中是满满的依赖与思念。
鸳鸯和晴雯也围了上来,鸳鸯接过王程解下的披风,晴雯则递上一杯温好的热茶,声音带着难得的柔顺:“爷,先喝口茶润润喉。”
尤三姐走到探春身边,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,豪爽地笑道:“好妹子!给咱们女人长脸!这‘宣威将军’的名号,听着就提气!”
王柱儿和嫂子也挤上前,嫂子抹着眼泪: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!瞧着都瘦了,今晚嫂子亲自下厨,做了你最爱吃的炙羊肉!”
王程看着这一幕,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。
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家,他的亲人。
他拍了拍哥哥的肩膀,对嫂子笑道:“有劳嫂子惦念。”
他的目光也扫过了角落里的薛家姐妹,对着她们微微颔首,算是打过了招呼。
宝钗忙垂下眼帘,敛衽回礼,心中却因他这一瞥而微微一动。
“好了好了,别都在门口站着了,爷和三夫人一路劳顿,快进府歇息!”
鸳鸯适时地出声,招呼着众人入府。
府内早已备下了丰盛的接风宴。
正厅里灯火辉煌,杯盘罗列,香气四溢。
王程自然坐在主位,探春紧挨着他,史湘云、迎春、尤三姐、鸳鸯、晴雯等依次坐下,王柱儿夫妇也在一旁相陪。
薛宝钗和薛宝琴也被邀请入席,坐在稍远些的位置。
宴会气氛热烈异常。史湘云最是活跃,不停地追问探春战场上的细节。
“三姐姐,你快说说嘛,那个金将厉害不厉害?你怎么一枪就把他刺下马的?”
湘云托着腮,大眼睛眨呀眨,满是向往。
探春今日心情极好,加之饮了几杯酒,脸颊绯红,更添英媚。
她笑了笑,语气尽量平淡,但其中的惊险与豪情却难以掩盖:“说起来,第一个金将确是轻敌了,见我是一女子,便口出污言秽语,破绽百出,被我瞧准空子,一枪刺中了咽喉。”
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锐光,“后面两个倒是有些本事,尤其是那韩离不,枪法狠辣,我与他斗了三十余合,才寻到机会,用夫君教的回马枪胜了他。”
她说得轻描淡写,但众人却能想象到当时的险象环生。
“三十余合!”
史湘云惊叹,“三姐姐你好生厉害!若我也有这般本事就好了!”
她说着,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。
迎春听得心惊胆战,握紧了帕子,低声道:“刀剑无眼,三妹妹日后还需更加小心才是。”
尤三姐却听得目光炯炯,猛地一拍桌子:“痛快!这才是巾帼英雄该做的事!整日困在宅院里勾心斗角,有什么趣儿!”
她这话意有所指,让席间的气氛微微一顿,但很快又被湘云岔开。
鸳鸯和晴雯也听得入神,看着探春的眼神充满了敬佩。
晴雯更是暗想:三夫人如今这般风光,爷定然更加看重她了。
自己虽得爷的宠爱,但比起三夫人这般能随爷并肩作战的,终究是差了一层。
薛宝琴年纪小,听得心驰神往,小声对宝钗说:“姐姐,探春姐姐真了不起。”
薛宝钗默默点头,看着在席间谈笑风生、光彩照人的贾探春,再看看被众人如众星拱月般围着的王程,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愈发强烈。
曾经的荣国府三小姐,如今是名扬天下的宣威将军,深受皇家赏识,夫君爱重。
而自己呢?
哥哥新丧,家业飘摇,母亲终日以泪洗面,未来一片迷茫。
这一切的差别,都源于那个男人……她忍不住又抬眼悄悄看了王程一眼,见他正侧耳听着探春说话,嘴角带着一丝浅淡却真实的笑意。
那专注的神情,让她心头莫名一涩,连忙低下头,食不知味地拨弄着碗中的菜肴。
她多么希望,薛家也能有这样一个擎天玉柱般的依靠。
可惜,哥哥不成器,如今连命都丢了。
早知如此……她心中泛起一丝苦涩,世上没有后悔药。
宴会持续到很晚,众人才渐渐散去。
薛家姐妹告辞离去,宝钗自始至终话都不多。
史湘云喝得微醺,被丫鬟搀扶着回去休息,嘴里还嘟囔着要学武艺。
迎春和鸳鸯指挥着下人收拾残局。
晴雯看了王程一眼,见他似乎没有要留自己的意思,便也识趣地告退了。
王程回到自己的主院书房,刚坐下喝了口醒酒茶,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、带着点泼辣味道的声音:“爷,歇下了吗?”
“是三姐?进来吧。”王程应道。
尤三姐推门而入,她已换下了骑射服,穿着一身胭脂红的软罗寝衣,更显得身段窈窕,肌肤胜雪。
她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晕,眼神却亮得惊人,直接走到王程书案前,双手撑着桌面,身体微微前倾,鼓鼓囊囊的胸脯在薄薄的寝衣下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。
“爷,”她声音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,与平日里的泼辣大不相同,“我也要练《玉女心经》!”
王程一愣,有些无奈地放下茶杯:“三姐,你怎么想起这个?那功夫并非儿戏,探春也是吃了不少苦头……”
“我不怕吃苦!”
尤三姐打断他,美眸中满是执着和渴望,“探春妹妹能做的,我尤三姐也能做!我不想只在这后院里等着,我也想像她一样,能骑马,能提枪,能跟在爷身边,上阵杀敌!爷,你就答应我吧!”
她说着,绕到王程身边,拉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,语气软糯地哀求。
王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娇艳脸庞,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热幽香,以及手臂处传来的柔软触感,不免有些心猿意马。
他定了定神,苦笑道:“这《玉女心经》修炼起来,有些……特别,需要褪去衣物,导引内息,你不介意?”
尤三姐闻言,非但没有羞涩,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眼波流转,带着几分嗔怪和坦荡:“爷~咱们都是老夫老妻了,我身上哪一处你没见过?有什么好怕的!”
她语气干脆,甚至带着一丝挑衅,“还是说,爷觉得我资质不如探春妹妹,不肯教我?”
见她如此主动坦率,王程也不好再推拒。
他本就有意强化身边人的自保能力,尤三姐性子刚烈,若能有些本事,将来或许真能派上用场。
更重要的是,他内心深处那点男人的虚荣和旖旎心思也被勾了起来。
“好吧,既然你坚持,我便教你。”王程故作严肃地点点头。
尤三姐顿时喜笑颜开,如同得了糖果的孩子:“谢谢爷!”
当下,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宽衣解带。
烛光下,肌肤细腻如玉,身段凹凸有致,尤其是那饱满挺翘的胸脯,颤巍巍的,更是引人遐思。
她毫无扭捏之态,大大方方地按照王程的指示盘膝坐在早已准备好的软垫上,美眸闭上,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,显示着她内心的激动与期待。
王程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涟漪,走到她身后,盘膝坐下。
他如法炮制,将手掌贴上尤三姐光滑的背脊,触手一片温润滑腻。
他一边假意念诵着杜撰的口诀,引导所谓“内息”,一边暗中调动系统,将强化点数缓缓注入尤三姐体内。
尤三姐只觉得一股温煦的热流从王程掌心涌入自己体内,顺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,所过之处,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,仿佛疲惫尽去,连精神都振奋了许多。
她心中又惊又喜:这《玉女心经》果然神奇!爷真是厉害!
她感觉自己的力量似乎在增长,身体也变得更加轻盈敏锐,忍不住欣喜地开口:“爷,我感觉到了!好暖和,好舒服!这功夫真有用!”
王程看着尤三姐兴奋的模样,心中暗笑,手上却不停,继续“运功”,感受着掌心下肌肤的细腻与温热,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独特的体香。
这“练功”的过程,对他而言,倒也别有一番滋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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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护国公府内的欢声笑语、春意融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荣国府内依旧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。
贾琏的灵位设在了他自己的院子里,白幡飘荡,纸钱灰烬随风打着旋儿,更添凄凉。
王熙凤病倒了,形容憔悴,往日里的精明强干荡然无存,只剩下一具被悲痛掏空了魂灵的躯壳。
贾母也因为接连的打击,精神愈发不济。
荣禧堂后的暖阁里,贾赦、贾政、贾珍三人对坐,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。
贾政捻着佛珠,眉头紧锁,脸上是化不开的忧惧:“大哥,珍哥儿,如今形势比人强啊。陛下……太上皇重掌权柄,对王子腾一系必然清算。
我们贾家与王家是姻亲,琏儿又在王子腾军中殉国,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干系。如今朝中风向已变,若无人替我们说话,只怕……”
他没有说下去,但贾赦和贾珍都明白那未尽之语是什么——抄家、夺爵、甚至更糟。
贾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:“二叔说的是。我打听过了,昨日早朝,已有御史开始弹劾王子腾丧师辱国,连带也提到了我们几家勋贵子弟无能误事。这只是开始啊!”
贾政看向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的贾赦,叹了口气,语气带着恳切:“大哥,为今之计,或许……或许只有一条路可走了。”
贾赦猛地抬起头,眼中布满血丝,恶声恶气地道:“什么路?难不成要去求那个忘恩负义的王程小畜生?!”
“大哥!”
贾政提高了声音,“势不由人啊!如今王程圣眷正浓,太上皇对他言听计从,更是加封太子太保,赐丹书铁券,权势熏天!
若能得他从中转圜,在太上皇面前为我们贾家美言几句,或许……或许就能度过此劫啊!”
“放屁!”
贾赦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跳了起来,指着贾政的鼻子骂道,“让我去求他?!你想都别想!你忘了他是如何羞辱我的?忘了迎春那孽障是怎么嫁过去的?
忘了我的两只耳朵是怎么没的?!此仇不共戴天!我贾恩侯就是死,也绝不会向那厮低头!”
他气得浑身发抖,胸口剧烈起伏,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。
贾政看着他这副模样,又是着急又是无奈,痛心疾首道:“大哥!此一时彼一时!当初……当初若不是我们……唉,如今家族存亡危在旦夕,岂能因个人恩怨而置满门性命于不顾?
低头一时,换取家族平安,有何不可?难道真要等到抄家的官兵上了门,女眷被发卖,你才后悔吗?!”
“我宁可死!”
贾赦梗着脖子,眼睛瞪得溜圆,“让我去求他,比杀了我还难受!贾政,你要做软骨头,你自己去!别拉上我!”
贾珍在一旁看着两人争吵,心中也是天人交战。
他既怕被清算,又拉不下脸去求王程,毕竟之前也没少跟着贾赦背后诋毁。
贾政见贾赦如此顽固,知道再劝无用,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。
他颓然坐回椅子上,喃喃道:“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……若当初不曾与他交恶,若当初能听他一言,何至于此……何至于此啊!”
他后悔了,真的后悔了。
可惜,这世上什么药都有,唯独没有后悔药。
贾府这艘破船,在惊涛骇浪中,似乎已经看到了前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,而执舵的贾赦,却仍在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,固执地不肯转向唯一的生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