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下午。
宁意来到学堂,发现自己的位置上,是一张大小合适的桌椅。
宁意心里忽然有点暖。
先生这家伙,就是个典型的嘴硬心软。
“多谢先生。”宁意站起身,对着赵秀才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。
下午,宁意依旧和这群孩子们一起学习。
课间休息,她就成了孩子王,带着他们玩各种新奇的游戏,偶尔露两手小魔术,把这群小屁孩哄得团团转。
而每到下午放学,孩子们都回家了,学堂里就只剩下她和赵秀才两个人。
“县试考的是《四书》文、试帖诗、经文以及策论。其中,《四书》是重中之重,必须全部背诵。”
书房里,赵秀才开始给宁意讲解科举的基本要求。
“以你现在的底子,四个月的时间,要将这浩如烟海的典籍全部掌握,无异于痴人说梦。但既然你执意要试,我们便只能行非常之法。”
赵秀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《论语》,放在宁意面前。
“今天,我们不求多。你就先把《论语·学而篇》这第一章,给我背下来。不仅要背下来,还要理解其中每一句话的意思。晚些时候我来检查。”
学而篇第一章,总共不到百字。
“是,先生。”
让宁意敢试一试的还有一个杀手锏,因为她文科出生,记忆很好。
一开始想躺平,所以在端玉郡主前是藏拙装傻,现在既然决定卷起来了,宁意自然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。
……
宁意看完学而篇,又自顾自地往后看去了。
看到‘道千乘之国,敬事而信,节用而爱人,使民以时。’
宁意想,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政府工作报告核心纲要吗?
第一,要严肃认真地处理政务,讲诚信(提升政府公信力)。
第二,要节约财政开支,爱护官吏和百姓(削减行政成本,保障民生)。
第三,役使百姓要不误农时(保证农业生产)。
啧啧,几千年前的老祖宗,就把国家治理的核心给说明白了。
她学得兴致勃勃,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。
不知不觉,就过去了一个半时辰。
戌时,宁意走进书房,向赵秀才汇报今天的学习成果。
赵秀才听完她的复述,久久无语。
他发现,宁意不仅是记忆力惊人,更可怕的是她的理解和应用能力。
……
“你既然对《为政篇》有所感悟,那我便考考你。”
“《为政篇》有云:‘子曰:吾十有五而志于学,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,六十而耳顺,七十而从心所欲,不逾矩。’你且说说,你对这段话,是如何理解的?”
这是《论语》中非常着名的一段话,是孔子的自我总结。流传下来的各种大儒注解,已经汗牛充栋。
赵秀才出这道题,就是想用先贤大儒的权威,来压一压宁意的锐气。
在他想来,宁意一个初学者,最多也就是把别人的注解复述一遍,不可能再有别的什么新意了。
宁意沉吟了片刻,没有立刻回答。
“先生,学生以为,孔圣人这段话,表面上是在说他自己的人生历程。但实际上,他是在为天下所有读书人,乃至所有人,描绘了一条‘自我实现’的完美路径。”
“自我实现?”赵秀才又听到了一个新词,眉头紧锁。
“是的。”宁意开始解释,“‘十五志于学’,是确立人生目标阶段。这个阶段,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愿意为之奋斗一生的方向。”
“‘三十而立’,是基础构建阶段。这里的‘立’,学生以为,不仅仅是成立家室,更重要的是,建立起自己独立的思想体系和人格,能够在社会上站稳脚跟。”
“‘四十而不惑’,是价值观稳定阶段。经历了世事,看透了人心,对自己的目标和信念,不再有任何怀疑和动摇。”
“‘五十而知天命’,是认知升级阶段。这里的‘天命’,并非是消极的宿命论。而是明白了天地万物运行的规律,知道了自己能力的边界,以及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和使命。是一种与世界和解的大智慧。”
“‘六十而耳顺’,是心态超然阶段。任何话,好话坏话,都能听得进去,但不会再轻易影响自己的内心。这是一种极高的情绪管理能力和包容心。”
“至于最后的‘七十而从心所欲,不逾矩’,则是人生的最高境界。个人的**,已经与天地间的规矩、道德的准则,完全融为一体。随心而为,却自然而然地符合‘道’。这是一种……彻底的自由。”
宁意一口气说完,赵秀才呆呆地站在原地,张着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……他都听到了什么?
宁意对这段话的解读,完全跳出了传统注疏的框架。
她没有去抠字眼,没有去引经据典。
而是从一个更高维度的、关于人生成长的视角,对这段话进行了全新的阐释。
什么“确立目标”、“构建体系”、“价值观稳定”、“认知升级”、“情绪管理”……
这些词汇,他似懂非懂。
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,这些词汇背后所蕴含的那种精准深刻的逻辑力量。
这种解读,还真是通透,直指人心!
这,这真是让他捡着宝了?
假以时日,此子必有大成就。
“好,好,好。”赵秀才大笑三声。
宁意看赵秀才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说法,也跟着“嘿嘿嘿嘿”傻笑了起来。
宁意展现出的悟性让赵秀才满意。
可科举考试,考的不仅仅是这些。
它更考验一个人的知识储备、文章功底和策论见识。
那宁意在这方面,到底是什么水平?
他那四个月参加县试的目标,到底是真的有底气,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言?
赵秀才的心里,充满了好奇和怀疑。
他决定了,要给这个学生继续加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