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城活了三十多年,倒霉事是经历了不少,但他还不想死得这么离奇!
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想要把宁意给托起来。
可宁意是谁?她虽然内里是个女性,但这具身体可是正儿八经的成年男性,身高体壮,吃的又好,力气比赵城这个常年营养不良的穷秀才大多了。
宁意铁了心要拜下去,赵城怎么可能拦得住。
“先生若不答应,学生今日便长跪不起!”宁意沉声说道,膝盖还在往下沉。
赵秀才拼命托住宁意。
宁意:我靠,这哥们反应也太大了。
不就是拜个师吗?她们那儿给导师送礼,还得求着人家收呢。他这倒好,跟要他命似的。
不过,今天这礼,她还就非行不可了。
对付赵秀才这种傲娇,就得用非常手段。
宁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。
强子站在巷口,急得抓耳挠腮。
我的爷啊!您这是干什么啊!您给他跪下,传回京城,国公爷和郡主不得把小的腿给打断啊!
来上学的那群孩子,刚到院门口就看到这事,更是瞪大了眼睛,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。
在眼前这个穿着普通,却气度不凡的大哥哥,竟然要给先生下跪?
这……这是什么情况?
“世子爷!您这是要折煞在下啊!”赵城急得额头上都冒汗了,他死死地架着宁意的胳膊,脸都憋红了,“在下何德何能,敢受您如此大礼!您快起来!快起来啊!”
“先生若是不肯收留在下,在下有何面目起身?”宁意铁了心要将耍无赖进行到底。
两人就这么一个要跪,一个不让跪,在学堂门口僵持住了。
那场面,要多滑稽有多滑稽。
赵城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。
他现在总算明白,为什么昨天李总管会气冲冲地走了。
这国公府的人,行事风格怎么都这么……不按常理出牌?
一个用金钱和权势来压人。
一个更狠,直接道德绑架!
简直无赖!
“宁世子!”赵城又急又气,说话也顾不上那么客气了,“您乃是千金之躯,何必为难在下这么一个穷酸秀才!您想读书,容城之内,名师大儒不知凡几,何必非要盯着在下这小小的蒙学馆不放?”
“因为那些名师大儒,教不了我。”宁意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他,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真诚。
“他们看到的,是国公府的世子,是个纨绔混不吝。他们不会用心教我,只会敷衍我,或者用圣人的条条框框来束缚我。”
“但先生您不一样。”
宁意的声音,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。
“我听闻了先生的经历。在我看来,能在屡次打击之下,依旧坚守本心,不坠青云之志的人,才是真正的大毅力者,才是真正的读书人!”
“学生想学的,不仅仅是书本上的死知识,更想学的,是先生您这份面对困境,百折不挠的风骨!”
这番话,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了赵城的心上。
风骨……
百折不挠……
他有多久,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评价了?
这些年,他在外人眼中,只是一个运气差到极点的倒霉蛋,一个不识时务的穷酸秀才。
所有人都觉得他晦气,都对他敬而远之。
可眼前这个名满京城的纨绔世子,竟然说……要学他的风骨?
赵城的心,乱了。
他看着宁意那双真诚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,一时间,竟有些分不清,对方到底是在花言巧语地恭维他,还是真的……是这么想的。
宁意见他神情松动,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,立刻趁热打铁。
“先生,学生知道,您有您的原则。您不肯授私,是怕自己的学问,成了权贵的附庸。学生敬佩您的风骨!”
“所以,学生今日前来,不求先生为我一人授课。学生只求,能像这些孩子一样,在您的学堂里,有一个坐堂听课的位置。”
“学生不求特殊对待,先生该怎么教他们,就怎么教我。要挨手板,学生也绝无二话。学生只求一个能聆听先生教诲的机会!”
“还望先生,能够成全!”
说完,他趁着赵城心神恍惚的瞬间,手臂猛一用力,挣脱了赵城的钳制。
“噗通”一声。
那双膝盖,结结实实地,跪在了冰凉的青石板上。
赵城的脑子,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他……他竟然真的跪下了!
……
宁意这一跪,跪得是干脆利落,掷地有声。
但听在赵城的耳朵里,却不亚于一声平地惊雷,震得他整个人都懵了。
他呆呆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宁意,一时间,手足无措,连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完了完了完了……
他真的跪了……
我该怎么办?我现在把他扶起来,然后扭头就跑,还来得及吗?
这下好了,明天全容城的人都知道,国公府的世子爷给我这个穷秀才下跪了。
我这学堂,怕不是要被踏破门槛?不对,我这条小命,怕不是要先玩完?
赵城的脑子里,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,每一个念头,都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慌。
他这辈子经历的倒霉事是不少,但没有一件,比眼前这件事更让他觉得棘手和惶恐的。
巷口的强子,更是吓得腿都软了,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。
我的爷啊!您怎么真跪了啊!这要是让郡主知道了,非得扒了小的的皮不可!
强子急得想冲上来,可又想起宁意刚才的吩咐,不敢动弹,只能在原地急得团团转。
那群孩子,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
他们虽然不懂什么世子爷,什么国公府,但他们能感觉到,眼前这个大哥哥,一定是个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。
而现在,这个大人物,正跪在他们的先生面前。
这让他们看向赵城的眼神里,瞬间充满了更多的崇拜和敬畏。
原来我们的先生,这么厉害的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