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最近容城兴起了一出戏……”
“讲的就是国公爷为了读书,呕心沥血,苦读成疾,您为了替父分忧,这才毅然决然,代父出征,踏上科举之路的!”
李东来一脸与有荣焉看着宁意,说得那叫一个激情澎湃,“现在外面都说您是当世第一大孝子!”
宁意忍不住问:“这都谁传的?”
“听说……是从京城那边传过来的。据说,现在京城各大茶楼的说书先生,都在讲这段《国公发奋,世子承志》呢!可火了!”
宁意:“……”
她用脚指头想,都能猜到这事的源头是谁。
除了她那个爱面子、爱吹牛、戏精附体的便宜老爹宁德,还能有谁?
肯定是宁德病好之后,觉得“思虑过甚”这个理由还不够悲壮,不够有面子,于是自己添油加醋,编了个“苦读吐血”的升级版,然后找他那帮狐朋狗友到处去吹嘘。
一传十,十传百,传到容城,就变成现在这个史诗级的版本了。
喔,说不定里面还有国舅爷周春才的推波助澜呢。
宁意甚至能想象出她爹在京城里,一手捂着胸口,一手拿着手帕,对着一群酒肉朋友,眼含热泪地讲述自己“为子铺路,咳血三升”的感人事迹。
这爹啊,可真是个人才。
不仅是甩锅,还给自己立了个‘爱子情深、为国分忧’的牌坊!
顺便还把她塑造成了一个‘孝感动天’的正面典型。
宁意哭笑不得。
不过,她转念一想,这事儿对她来说,好像也不是坏事。
至少,她来容城读书的动机,在外界看来,变得无比正当和高尚。
这对她接下来要进行的学霸人设塑造,有百利而无一害。
“咳咳。”宁意清了清嗓子,对李东来说道,“外面的传言,听听就算了,不必当真。”
她嘴上这么说,脸上却露出一副“往事不堪回首”的沉痛表情,算是默认了这个“悲壮”的故事版本。
李东来一看她这样,心里更是信了**分,对宁意的敬佩之情,又加深了几分。
看看!世子爷就是不一样!受了这么大的委屈,还这么低调,不肯承认!这才是做大事的人啊!
“奴才懂,奴才都懂。”李东来连连点头。
宁意看他那副“我什么都懂”的表情,就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。
她也不点破,直接把话题拉了回来。
“好了,既然决定请他做老师了,所以你记住,咱们这是去请老师,不是去施舍。所以,礼数一定要周全。”宁意开始下达指令。
“首先,要表现出我们的诚意和尊重。”
“李总管,你亲自去。除了车夫,再带上一个小厮。不要搞得前呼后拥,像是去示威一样。”
李东来连连点头,把世子爷的话一一记在心里。
“其次,是礼金。这个是重中之重。”
“我给你两百两银子。你不要直接拿银票或者元宝去,那样太俗,像是拿钱砸人。你把它换成一些实用的东西。”
“一百两,买些笔墨纸砚,细棉布,还有一些给孩子们的文具和零食。就说是我们拜见先生,顺便给学堂里的孩子们带的见面礼。”
“另外一百两,你单独用木匣子装好。”
“见到赵秀才之后,你就跟他说,这是我们预付的束修。不管他答不答应,这笔钱,都是我们作为求学者,对有学问之人的敬意,请他务必收下。”
宁意想到李东来也是一言不合就会干仗的主儿,怕万一赵秀才不答应,他一生气起来就将人给锤了。
又补充道:“不得仗势欺人。不得打人!”
宁意这番操作,可以说是把姿态放到了最低。
既给了对方台阶,又送上了实实在在的好处,还把话说得冠冕堂皇,让人没法拒绝。
又送礼,又送钱,还说得这么好听,李东来觉得,这赵秀才一定会动心。
只要他收了钱,这事儿就成了一半。
但他没想到,自己这位向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世子爷,办起事来,竟然如此的周全。
这心思,这手段,哪里像个纨绔子弟?
他心里对宁意的轻视,在这一刻,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。
“奴才……都记下了。”李东来恭敬地回答。
“嗯。”宁意满意地点了点头,“我再强调一遍啊,就是你的态度。”
“见到赵秀才,你要客气,要谦卑。把他当成未来的国公府西席来对待,不要因为他现在的处境就看轻他。你要让他感觉到,我们是真心实意,求贤若渴。”
宁意还是有些不放心,又嘱咐了一遍:“你你可千万别动手打人啊……”
“奴才明白!奴才不敢”李东来郑重地躬身一揖。
“去吧。”宁意挥了挥手,“我等你的好消息。”
李东来领了任务和银子,立刻就去准备了。
他心里虽然还是觉得这事儿有点悬,但世子爷这番安排,确实是滴水不漏,让他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。
李东来带着这份自信,坐上了马车,朝着城西的方向,疾驰而去。
宁意站在书房门口,看着马车远去,嘴角微微上扬。
希望李东来真的能请来赵秀才。
一次搞定,才是现代人的效率。
她心情颇好地回到了书房,拿起一本书,悠闲地看了起来。
……
李东来坐在车里,思绪乱飞。
一方面,他对世子爷的眼光和决定,抱着深深的怀疑。
另一方面,他又对自己这次的任务,充满了莫名的自信。
哼,不就是个穷秀才吗?
架子再大,还能大过咱们国公府的牌匾?骨头再硬,还能硬过白花花的银子?
世子爷把礼数做得这么足,他要是再请不来,那他这几十年总管可就白当了。
哦,又想着世子爷叫他态度要谦卑,嗯嗯,冷静冷静,和善和善。
马车穿过繁华的东街,一路向西。
越往西走,街道越是狭窄,路边的房屋也越是破旧,与东城那边的富贵气象,简直是两个世界。
李东来掀开车帘,看着外面破乱的环境,忍不住皱了皱眉头。
他一个在国公府里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人,何曾来过这种地方?
那赵秀才,就住这儿?
也难怪他倒霉,这种风水,能好才怪了。
马车在一条窄得几乎只能容一车通过的巷子口停了下来。
“总管,到了。赵秀才的蒙学馆,就在巷子最里头那家。”车夫回过头说道。
小厮从车辕上跳了下来,伸手扶李东来下车。
“总管,您请。小的跟车夫后面再过来。”
“嗯。”李东来点了点头,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,挺直了腰杆。
他虽然是奉命要谦卑,但骨子里那种大户人家总管的优越感,还是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