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时间,“宁世子提前交卷”成了容城街头巷尾,最热门的八卦。
“纨绔就是纨绔,狗改不了吃屎!”
“就是,还以为他拜了个先生,就能脱胎换骨呢?结果还是这副德性!”
“可怜那个赵秀才了,教了这么个学生,怕是老脸都丢尽了。”
各种嘲讽和讥笑,不绝于耳。
而作为事件的另一个主角,赵秀才,此刻正坐在学堂里,如坐针毡。
宁意一出考场,就直接回了学堂。
赵秀才看到她,眼神里都是震惊,“你……你个混账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?!”
“写完了,就出来了。”宁意回答得云淡风轻。
“写完了?”赵秀才急促道,“你都检查过了?没有犯什么忌讳?字迹都写清楚了?”
“先生放心,都按您教的,检查了三遍,万无一失。”
宁意给他倒了杯茶,让他稍安勿躁。
赵秀才看着她那副淡定得仿佛刚出门散了个步的样子,心里更是没底了。
他一把抢过茶杯,一口灌下,然后就在屋子里,烦躁地来回踱步。
“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?我是让你唯快不破,但你……你就算写完了,也该等着收卷啊!”
“你这么早出来,别人会怎么看你?考官会怎么想你?”
“你这是……这是自绝于人民啊!”
赵秀才气得直拍手。
他倒不是不相信宁意的才学。
他是怕宁意这种行为,会惹怒主考官,就算文章写得再好,也可能被判为落榜。
科举考试,文章重要,但给考官的印象,同样重要!
“先生,您别急。”
宁意看着他那急得团团转的样子,有些哭笑不得。
“是金子,总会发光的。文章的好坏,不会因为我交卷的早晚而改变。”
“若主考官真是个有眼光的人,他自然能看到我的才华。”
“若他是个只看表面、心胸狭隘之辈,那我就算在里面坐满一天,也没用。”
“你……你还顶嘴!”赵秀才指着她,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道理他都懂。
可关心则乱。
他把所有的希望,都压在了宁意身上。
他比宁意自己,更渴望这次成功。
……
等待放榜的日子,对赵秀才来说,简直就是一种煎熬。
而“狂生宁意”的名号,不胫而走。
就连林之远,也是满心的担忧和不解。
他想不明白,那位好心送他水的宁兄,为何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情。
所有人都等着看,这个狂妄的世子爷,在放榜那天,会是怎样一副哭丧的表情。
而宁意本人,却像是没事人一样。
考完试,她就恢复了之前的作息。
跑步,打拳,看书,教孩子们做操。
仿佛那场牵动了全城人心的考试,跟她没有半点关系。
她越是淡定,赵秀才就越是焦虑。
他这几天,吃也吃不好,睡也睡不着,嘴上都急出了一圈燎泡。
他每天都要把宁意拉过来,反复盘问考试的细节。
“策论题目是什么?你是怎么写的?有没有引用什么不恰当的典故?”
“经文默写,你确定一个字都没错?标点都点对了吗?”
宁意被他问得不胜其烦,只能一遍又一遍地,耐心地跟他解释。
……
终于,熬到了放榜的日子。
这一天,赵秀才比谁都起得早。
他连饭都来不及吃,忍痛花了五文钱,雇了个骡车去往宁府。
赵秀才敲响宁府的门:“劳驾,鄙人是宁世子的先生赵城,宁世子可起来了?”
门房一听是世子爷的先生,点头哈腰毕恭毕敬道,“赵先生快些进来,小的引您去世子爷的院子。世子爷这会可能刚起来……”
赵城进到宁意的院子,宁意才刚洗漱完,正要坐下享用早膳。
看到赵秀才进来,忙道:“先生来了?可用过早膳了?要用点吗?”
赵秀才看到宁意这样淡定,“你还有心情吃早膳?”
宁意:这话是怎么说的?天大地大,吃饭最大啊!
宁意也没回话,自顾自吃了起来。
赵秀才见宁意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,眼角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。
他忍了又忍,在院子踱步。
过了一盏茶的功夫。
“走啊!你怎么还不走?再不去,就占不到好位置了!”
他看到宁意还在慢悠悠地吃早饭,急得直催。
“先生,着什么急?”
宁意喝了一口粥,不紧不慢地说道,“榜单就在那里,又不会跑。早去晚去,结果都一样。”
“你……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!”
赵秀才被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,气得差点背过气去。
他一跺脚,决定不等她了。
“你不去,我去!”
说完,他自己一个人,气冲冲地就往县衙门口快步走去。
宁意看着他的背影,笑着摇了摇头。
她慢悠悠地吃完早饭,又打了一套五禽戏。
才换上衣服,不紧不慢地,让强子套了马车,坐着马车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。
当她走到县衙附近时,那里早已是人山人海,挤得水泄不通。
所有人的脸上,都写满了紧张和期盼。
宁意个子高,一眼就看到了挤在人群最前面的赵秀才。
他正伸长了脖子,盯着那面挂着红布的影壁墙。
宁意笑了笑,没有过去打扰他。
她找了个茶楼,要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,一边喝着茶,一边好整以暇地,看着楼下那副众生相。
终于,午时三刻已到。
“当——当——当——”
三声锣响,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了县衙门口。
只见几个衙役,抬着一张巨大的红榜,走了出来,将它高高地,贴在了影壁墙上。
人群,瞬间就像炸开的油锅,沸腾了起来!
“出来了!出来了!”
“快看看!有没有我家儿子的名字!”
“别挤!别挤啊!”
人群如同潮水一般,疯狂地向着那张巨大的红榜涌去。
一时间,哭声、笑声、欢呼声、叹息声,交织在一起,响彻了整个县衙广场。
“中了!我中了!”一个少年看着榜上自己的名字,喜极而泣,当场就昏了过去。
“哎,又落榜了……爹,孩儿不孝……”另一个少年,则捶胸顿足,痛哭流涕。
几家欢喜几家愁,人生的悲欢离合,在这一刻,被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赵秀才被挤在人群中,他踮着脚,拼命地往前伸着脖子。
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在那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的红榜上,焦急地,从后往前,一个一个地寻找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