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崖岭的阵地早已被炮火削平了棱角,焦黑的土地上,北伐军将士们握着仅剩的弹药,目光却依旧锐利如锋。聂明远站在战壕里,望着山下日军密集的营帐,眉头深锁——经过连日苦战,麾下兵力已不足三千,弹药更是捉襟见肘,而日军仍在源源不断地增兵,妄图一举突破防线。
“师座,日军又在集结兵力,看架势是要发动总攻了!”副官急促的声音传来,带着几分焦灼。
聂明远俯身抓起一把焦土,指缝间的颗粒簌簌落下。他抬头望向青崖岭深处,那里有一片茂密的白杨林,林间沟壑纵横,正是天然的伏击场。“传我命令,一营留守主阵地,故意示弱,丢弃部分空弹药箱,装作弹尽粮绝的模样;二营和三营随我潜入白杨林,占据两侧高地,待日军进入伏击圈,便用手榴弹和滚石封锁出口,再集中火力猛攻其侧翼!”
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,没有援军,没有后备,全凭将士们的勇气和地形的优势。夜幕再次降临,聂明远带着两营将士,借着夜色的掩护,悄无声息地潜入白杨林。林间蚊虫叮咬,枯枝划破衣衫,却无一人发出声响——他们都记得,师座说过,身后是平州的百姓,是正在拔节的麦苗,退无可退。
次日清晨,日军果然中计。看到北伐军“狼狈”的防守,日军指挥官大手一挥,数千名士兵蜂拥而上,朝着主阵地猛扑过来。一营将士按照预定计划,边打边退,将日军一步步引入白杨林。
“开火!”聂明远一声令下,白杨林中顿时响起震天的呐喊。手榴弹如雨般落下,炸得日军人仰马翻;滚石从高坡滚落,砸得敌军阵脚大乱。二营和三营将士从两侧杀出,刺刀寒光闪烁,与日军展开近身厮杀。聂明远手持指挥刀,身先士卒,手臂上的伤口再次崩裂,鲜血顺着刀刃滴落,他却越战越勇,刀锋所至,日军纷纷倒地。
日军指挥官这才惊觉中了埋伏,想要下令撤退,却发现后路早已被滚石和火力封锁。白杨林间,喊杀声、惨叫声、刺刀碰撞声交织在一起,北伐军将士们凭着一股死战不退的韧劲,以少胜多,打得日军溃不成军。激战半日,日军丢下上千具尸体,仓皇逃离青崖岭,再也不敢轻易发动猛攻。
当捷报传遍阵地时,将士们相拥而泣。聂明远靠着一棵白杨树坐下,脸上沾满了硝烟和血迹,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他望着随风摇曳的白杨叶,仿佛看到了平州田地里的麦苗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——这场胜利,不仅守住了西线,更没辜负后方百姓的期盼。
此时的平州城,正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。
引水渠的最后一段堤坝终于合拢,当第一股清水顺着渠道蜿蜒流向垦荒田时,田埂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。紫薇站在渠边,看着清澈的河水漫过干裂的土地,滋润着绿油油的麦苗,肩头的红肿早已消退,只留下淡淡的疤痕,此刻却觉得所有的辛劳都有了回报。
经过军民数月的悉心照料,麦苗长得愈发茁壮,金黄的麦穗沉甸甸地垂下来,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。收割的日子到了,百姓们拿着镰刀,喜气洋洋地走进麦田,孩子们在田埂上奔跑嬉戏,歌声笑声传遍了田野。
“紫薇大夫,您快来看看!这一亩地能收好几斗粮呢!”张大爷捧着一把饱满的麦穗,笑得合不拢嘴。
紫薇接过麦穗,指尖抚过圆润的麦粒,心中满是欣慰。她走进麦田,和百姓们一起收割,金黄的麦浪漫过脚踝,风吹过,带来阵阵麦香。临时学堂的孩子们也来了,他们提着小竹篮,帮着捡拾掉落的麦穗,稚嫩的声音喊着:“多收粮食,支援前线!”
收割完毕,百姓们主动将大部分粮食捐给了前线,只留下足够自家食用的部分。看着装满粮食的马车缓缓驶向城外,紫薇转身走进屋中,点亮油灯,提笔给聂明远写信。字迹间满是丰收的喜悦,带着麦香的清甜:“兄台捷报已传至平州,军民无不欢欣鼓舞。引水渠已成,麦田丰收,百姓捐粮数千石,已送往前线。麦浪翻滚时,吾仿佛看见兄立于青崖岭上,白杨树与麦穗同摇,皆是胜利之兆。待兄凯旋,愿邀兄共尝新麦,共赏平州春色。”
十日后,青崖岭的阵地上,聂明远收到了这封带着麦香的书信。他刚处理完战后事宜,疲惫的脸上瞬间焕发光彩。展开信纸,紫薇清秀的字迹跃然纸上,丰收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,让他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。
他坐在白杨树下,借着阳光提笔回信,字里行间满是憧憬:“读君信,闻麦香,知平州丰收,吾心甚慰。青崖岭一役,侥幸得胜,皆因君在后方固本,百姓同心。新麦之约,吾铭记于心。待西线安稳,吾定卸甲赴平州,与君共坐田埂,听孩童读书,尝新麦煮粥,看麦浪随风,不负此生家国,不负乱世相逢。”
信笺寄出,跨越千里战火,承载着胜利的希望与真挚的牵挂。西线的白杨林愈发挺拔,平州的麦田已颗粒归仓,聂明远在前线坚守,紫薇在后方耕耘,他们虽依旧相隔千里,却因那纸约定,心中多了一份笃定的期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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