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崖岭的硝烟尚未散尽,聂明远的指挥部里便收到了军部的急电。电报措辞严厉,斥责他“进攻不力,贻误战机”,不仅驳回了补充弹药和粮草的请求,还下令将原本划拨给他的一个预备营调往别处,归属于派系核心的李师长麾下。
“师座,这明摆着是排挤您!”副官将电报拍在桌上,气得浑身发抖,“您拒绝参与副总司令的‘清异’计划,他们就拿西线战事撒气,这是要让弟兄们白白送死!”
聂明远捏着电报的指节泛白,眸中怒火翻腾却又强压下去。他自然清楚,军部的派系斗争早已暗流汹涌,副总司令想借机铲除异己,而他不愿将将士的性命当作政治筹码,便成了被针对的目标。“备战吧。”他沉声道,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,“通知各团,节省弹药,加固防线,日军定会趁我们补给短缺发动猛攻。”
果不其然,次日拂晓,日军便集中兵力发起了疯狂反扑。没有援军,弹药告急,北伐军将士只能凭着血肉之躯死守阵地。聂明远在战壕里来回指挥,手臂上的旧伤被震裂,鲜血浸透了绷带,他却顾不上包扎。激战中,他恍惚想起紫薇信中说的“平州百姓为学堂募捐,连白发老人都捐出了积攒的铜板”,心中陡然生出一股韧劲——哪怕被军部抛弃,他也要守住这道防线,守住后方百姓的安稳。
与此同时,平州城的春风里,正悄然刮起一股阴风。
“听说了吗?紫薇大夫引进的粮种是假的,根本长不出庄稼!”
“城里的水井都快干了,她却只顾着建学堂,根本不管咱们死活!”
“我还听说,她和日军有勾结,故意让咱们挨饿,好让日军轻易进城!”
谣言像野草般在街巷蔓延,起初只是零星几人私下议论,后来竟有不少百姓信以为真,聚集在临时学堂外,要求紫薇给个说法。带头闹事的是城西的王二,此人平日里游手好闲,实则早已被城外的日军收买,成了潜伏在城内的汉奸。
“紫薇大夫,你倒是说话啊!是不是拿了鬼子的好处,要害我们?”王二站在人群前面,煽风点火地喊道。
紫薇刚从引水渠工地回来,肩头的红肿还未消退,听到这些谣言,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她看着围在面前的百姓,眼神清澈而坚定:“乡亲们,粮种是游击队冒死从敌占区换来的,如今麦苗长势正好,大家可以亲自去田地里看;引水渠已经挖通一半,再过几日便能引水灌溉,绝不会让大家的庄稼缺水;至于通敌之说,更是无稽之谈——我和战士们日夜操劳,只为让平州安稳,若我有二心,怎会带头挑水、开垦荒地?”
她的话掷地有声,不少百姓面露迟疑。可王二却不依不饶,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生锈的日军刺刀,扔在地上:“大家看!这是从她的住处搜出来的,不是通敌的证据是什么?”
人群顿时又骚动起来,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再次起哄。紫薇心中一凛,她从未见过这把刺刀,显然是王二故意栽赃。就在这危急时刻,几位白发老人站了出来,其中一位正是捐出铜板的张大爷:“大家别听他胡说!紫薇大夫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,我孙子在学堂读书,她还亲自教孩子们写字,这样的人怎么会通敌?”
“是啊!我家的麦苗都长到一指高了,粮种根本没问题!”
“引水渠也是她带头挖的,肩膀都磨破了,我们不能冤枉好人!”
越来越多的百姓站出来为紫薇作证,王二见状,知道阴谋难以得逞,转身便想溜走。早已暗中戒备的抗联战士立刻上前,将他当场擒获。经过审讯,王二如实招供了自己被日军收买、散布谣言的罪行。真相大白后,百姓们纷纷向紫薇道歉,而那些被谣言蛊惑的人,也羞愧地低下了头。
夜色降临,平州城恢复了平静。紫薇坐在油灯下,给聂明远写信,将谣言风波和百姓的支持一一写下,字里行间没有抱怨,只有坚守的决心:“兄在西线孤军奋战,妹在平州亦遇波折。然民心向背终是天道,谣言虽可惑众一时,却抵不过日久见人心。平州军民同心,定能守住后方,盼兄保重,待渠成麦熟,再听兄报捷。”
此时的青崖岭,聂明远刚打退日军的又一次进攻,躲在临时掩体里,借着微弱的月光展开紫薇的来信。读着信中的字字句句,他仿佛看到了紫薇在人群中从容不迫的模样,感受到了平州军民的赤诚之心。连日来被军部排挤的委屈、战事胶着的焦虑,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。
他借着炮火的余光提笔回信,字迹虽有些潦草,却饱含深情:“君遇谣诼而不乱,民心所向便是底气,吾深为敬佩。军部排挤又如何?日军凶猛又怎样?只要后方安稳,百姓同心,吾便有死战不退之勇气。书信一纸,胜过千军万马,愿与君共勉,待驱除鞑虏,共赏平州麦浪。”
烽火连天,书信为桥。聂明远在西线顶着腹背受敌的压力坚守阵地,紫薇在平州凭着民心所向稳固后方,那些跨越千里的文字,既是彼此的精神支撑,也是乱世中最真挚的牵挂。而他们都清楚,这场战争还未结束,更多的考验,仍在前方等待着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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