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火惊弦 第64章 粮绝城危愁未解，尺素传情意难平

西进的队伍在黄土岭遭遇日军伏击时，聂明远才真切体会到“派系倾轧”四个字的沉重。

他如今已是北伐军师长，麾下将士数千，却架不住军部派系倾轧、后勤克扣。原本约定好的友军第三师迟迟未到，日军借着山势构筑起密不透风的火力网，他的部队被死死压在山谷中进退不得。更让人心寒的是，军部调拨的弹药和干粮竟被后勤处克扣大半，士兵们饿着肚子作战，枪膛里的子弹越打越少。“师座！前沿阵地快顶不住了！”副官抹着脸上的血污，声音带着绝望，“第三师那边始终联系不上，分明是故意按兵不动，想借鬼子的手削弱我们！”

聂明远咬碎了牙，望远镜里日军的膏药旗在山头上耀武扬威，身后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。他想起平州城楼上共同飘扬的旗帜，想起紫薇塞给他的草药包，心头燃起一股怒火：“传我命令，集中所有炸药和重火力，炸开西侧山口突围！就算拼到最后一兵一卒，也不能让鬼子和背后的小人看笑话！”他拔出驳壳枪，率先冲向日军的火力点，军装肩头的伤口被扯裂，鲜血浸透了纱布，却丝毫未减他眼底的决绝——他不能让麾下数千弟兄白死，更不能忘了抗日的初衷。

与此同时，平州城内的粮荒已愈发严重。

收复城池后，紫薇和抗联战士们清点粮仓，才发现日军撤退前早已将存粮焚烧殆尽，仅剩下少量发霉的杂粮，根本不够城内军民支撑半月。城外围困未散，日军封锁了所有交通要道，筹粮队伍几次尝试出城，都被关卡的机枪逼了回来。“紫薇姐，孩子们都饿哭了，还有伤员，没粮食怎么恢复体力？”小战士捧着空空的米袋，眼圈通红。

紫薇看着救护点里面黄肌瘦的百姓和伤员，心像被揪紧一般。她想起聂明远西进前的话，此刻才明白，无论是北伐军还是抗联，抗日的道路上都布满荆棘。她咬了咬牙，将自己节省下来的半块窝头递给身边的孤儿，转身对沈青说：“让乡亲们把家中仅存的粮食集中起来统一分配，我带一队人去城郊的废弃农庄碰碰运气，或许能找到些埋在地下的红薯或土豆。”

城郊的农庄早已被日军洗劫一空，断壁残垣间长满了野草。紫薇带着战士们趴在地里，用刺刀一点点翻找，手指被碎石磨破，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。直到日落西山，才勉强挖出两麻袋红薯，可这点粮食，对于满城饥民来说，不过是杯水车薪。回到城内时，夜色已深，救护点的油灯下，一名抗联联络员正等着她，递过来一封折得整齐的信纸：“紫薇同志，这是从西线传来的信，说是一位姓聂的师长托我们转交的。”

紫薇的心猛地一跳，指尖颤抖着展开信纸。聂明远的字迹刚劲有力，却带着几分潦草，显然是在匆忙中写就：“紫薇亲启，西进途中遇伏，友军失约，弹药粮草皆缺，然抗日之心未改。闻平州新复，百姓流离，想必诸事艰难。吾虽身处异营，然家国一体，若需支援，可遣人联络西线游击队，吾已暗中嘱托，定当尽力。战场凶险，汝需保重，待驱逐倭寇，我们再相见！爱你……明远手书。”

信纸边缘还沾着点点暗红的血迹，紫薇捧着信，眼眶瞬间湿润。她仿佛看到聂明远在炮火间隙，借着微弱的光线仓促落笔的模样，看到他虽深陷困境、手握兵权却仍受掣肘，却仍记挂着平州的百姓和她。她转身走到油灯下，提笔回信，字迹虽清秀却透着坚定：“明远兄，平州粮荒未解，然军民同心，共度时艰。汝之嘱托铭记于心，亦盼兄坚守初心，莫为内部倾轧所困。山河破碎，吾辈当砥砺前行，待九州清晏，再叙旧缘，我也爱你！紫薇敬复。”

将信交给联络员时，紫薇抬头望向城西的方向，夜色深沉，却仿佛能看到那支在困境中挣扎却仍未放弃的队伍。平州城的粮荒尚未缓解，聂明远的西进之路依旧艰险，但那封跨越战火的书信，却像一束微光，照亮了彼此前行的道路。

她握紧手中的红薯，转身走向挤满伤员和百姓的救护点——只要信念不灭，只要彼此牵挂，再难的困境，也终会过去。而此刻，她能做的，就是和身边的人一起，守住这座城，守住这份家国希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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