休会二十分钟,会场内的气氛却比开会时更加紧张。
人类代表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,低声讨论。灵体代表们则飘在角落——他们无法触碰茶水间的咖啡和点心,只能静静看着。
琉璃在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,镜子里的自己眼中有血丝。三个月来,她每天的睡眠时间没超过四小时。
手机震动,是张一鸣发来的消息:“草案文本已上传至‘灵法通’平台,并发起公众投票。实时数据显示,反对率68%。”
她闭了闭眼。
推门出去时,看到许文渊教授飘在走廊窗边,正望着外面车水马龙的长安街。
“许教授。”琉璃走过去,“您在看什么?”
“看这个世界变得多快。”许文渊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悠远的叹息,“我死的时候,街上跑的还是黄包车。现在……这些铁盒子,跑得比马快多了。”
他转过头,透明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:“琉璃局长,你知道吗?我生前最骄傲的一件事,就是参与起草了《中华民国宪法草案》。虽然那部宪法最终没能实施,但我相信,文字是有力量的。”
“您觉得这次的草案……”
“比我们当年进步多了。”许文渊认真道,“至少,它承认了‘灵体’作为法律主体的资格。这在人类历史上是第一次。”
“但很多人反对。”琉璃轻声说,“他们认为,给鬼立法是荒诞的,是资源浪费,甚至是对死者的不敬。”
“那是因为他们害怕。”另一个声音插进来——企业家王振华飘了过来,脖子上的勒痕在走廊灯光下格外刺眼,“活人害怕死人抢资源、抢空间、抢关注。就像富人害怕穷人造反一样,是既得利益者的本能反应。”
琉璃看向他:“王先生,您生前是企业家,您怎么看草案里的‘灵体财产继承权’条款?”
草案第27条规定:灵体对其生前合法财产享有有限继承权,可指定受益人;若无人继承,则收归国家灵体福利基金。
“太保守了。”王振华直言不讳,“为什么是‘有限’?如果我的公司股权、专利、知识产权在我死后还能继续产生价值,凭什么我只能‘有限’继承?就因为我死了?”
“但您的死亡已经触发了财产继承程序……”
“那是因为以前没有‘灵体’这个概念!”王振华有些激动,“现在既然承认我们是存在的法律主体,那就应该重新审视整个财产法体系。否则,那些欠债自杀的企业家,他们的债权人找谁要钱去?那些有重大发明专利的科学家死了,他的研究谁来继续?”
他的话引来几个灵体的共鸣。
张强飘过来:“还有我们农民工的工伤赔偿!包工头说‘人死债消’,现在我没死透,这债该不该还?”
林晓雨小声说:“校园霸凌的赔偿……也应该追索。”
琉璃看着他们,忽然明白了陈无恙曾经说过的话:
“阴阳平衡不是静态的,是动态的。活人的世界在变,死人的需求也在变。法律要是跟不上,就会出乱子。”
手机又震了——是李国华发来的:“速回会场,有突发情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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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会场时,琉璃发现气氛不对。
公安部副部长正指着大屏幕,脸色铁青:“这是刚刚发生在河北的事情!一个灵体冲进小学教室,导致三名学生昏迷!你们现在要给他们立法保障权益?”
屏幕上播放着模糊的监控画面:
一个模糊的白影冲进教室,孩子们惊恐尖叫,然后三个孩子倒地。
画面定格在白影脸上——那是一张扭曲的、充满怨恨的中年女人的脸。
“她是谁?”琉璃问。
“王秀英,四十二岁,三个月前死于家暴。”公安部的人员调出资料,“她的丈夫长期家暴,三个月前用酒瓶砸死了她。警方以‘家庭纠纷’草草结案,丈夫只判了三年。王秀英的魂魄怨气不散,今天……去找她丈夫了。”
“她丈夫在那所小学?”
“是体育老师。”公安部副部长冷冷道,“但她的行为危害了公共安全!三个无辜的孩子现在还在医院抢救!”
会场哗然。
反对派代表立刻站起来:“这就是给灵体权力的后果!今天她能冲进小学,明天就能冲进政府大楼!必须强硬镇压所有灵体,而不是给他们立法!”
“镇压?”琉璃猛地抬头,“怎么镇压?全国一百八十七万灵体,你打算全部打得魂飞魄散?你知道那需要多少人力物力?知道会引发多大的反噬?”
“至少比让他们闹事强!”
“那王秀英的冤屈呢?”许文渊突然开口,声音不大,但传遍全场,“她被打死,凶手轻判,她无处申冤,只能自己去报仇——这是谁的错?”
“冤屈可以通过合法渠道……”
“有吗?”建筑工人张强冷笑,“我们死之前,合法渠道管用了吗?我讨薪三年,法院判决书就像废纸!现在你告诉我,死了之后要相信‘合法渠道’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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