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垠的宇宙中,星槎如同一条沉默的鱼,滑行在破碎的星辰之间。窗外是巨大的星际废墟,扭曲的金属骨架和冻结的能源核心漂浮在真空里,像一头头死去的巨兽,诉说着某个文明遥远的悲歌。糖糖整张小脸都贴在舷窗上,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。
“舅舅,那个大大的、弯弯的东西,好像我们幼儿园滑滑梯的骨架呀!”她指着一段断裂的弧形结构喊起来,小手指在上面点点划划,“就是太大了,要是能滑一下就好啦!”
小雅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座椅里,小手轻轻放在膝盖上,目光却同样被窗外的景象吸引。她看着那些破碎的星球残骸,小声说:“它们……好像很孤单。”
林枫站在她们身后,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死寂的废墟。他带着孩子们离开碧波界已有段时日,正在返回地球的航程中。这片位于航线边缘的废墟,是他特意绕行的一处“景点”。星槎内部温暖如春,与窗外永恒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。他操控星槎灵巧地避开一块缓慢旋转的巨大装甲板,碎片撞击在星槎无形的护罩上,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。
“糖糖,小雅,坐稳。”林枫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两个孩子的耳中。
星槎尾部泛起柔和的光晕,下一刻,眼前的景象骤然拉伸、扭曲,化作一片流光溢彩的通道。糖糖兴奋地哇哇叫,小雅则下意识地抓紧了座椅扶手。当光线再次稳定下来时,那颗熟悉的蔚蓝色星球,已经静静悬在前方,洁白的云层缓缓流转。
“地球!我们回来啦!”糖糖欢呼起来,在座椅上蹦跶了两下。
星槎悄无声息地切入大气层,下方的城市轮廓逐渐清晰。临江市华灯初上,纵横交错的街道如同发光的血管,充满了勃勃生机。与刚才那片死寂的星际废墟相比,眼前的烟火人间,显得格外珍贵。
当林枫牵着糖糖和小雅的手,踏进熟悉的公寓楼道时,糖糖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:“妈妈!我们回来啦!糖糖肚肚好饿!”
门立刻被打开,系着围裙的林薇出现在门口,脸上带着惊喜和如释重负的笑容,弯腰接住扑过来的糖糖:“哎哟,我的小宝贝回来了!饿了吧?妈妈正在炒你爱吃的虾仁!”
小雅也走上前,轻轻抱住林薇的腰:“阿姨,我们回来了。”
林薇摸摸小雅的头,又看向林枫,眼神里有关切,也有询问。林枫微微颔首:“一切顺利。”
晚饭桌上,糖糖腮帮子塞得鼓鼓的,含糊不清地讲述着“坐星星船”的见闻,当然,在她的描述里,星际废墟变成了“坏掉的大积木”,空间跳跃是“星星嗖嗖地往后跑”。小雅偶尔补充一两句,比如“那里的水有点甜”,或者“有会发光的花”。林薇听得似懂非懂,但看着孩子们红扑扑的小脸和亮晶晶的眼睛,心里便只剩下满足。
饭后,糖糖和小雅挤在沙发上看动画片,里面正演到主角团在海上冒险。糖糖指着屏幕上湛蓝的海水,又开始发挥:“这个海不好看,要是绿色的,像……像一大碗菠菜汤就好了!还可以放点鱼丸当小船!”
小雅被她奇怪的比喻逗得抿嘴直笑。
林枫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,看着这温馨寻常的一幕,体内那幅完整的星图却在此刻,传来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悸动。
那是一种温润而磅礴的呼唤,与他刚刚经历过的死寂废墟截然不同,充满了浓郁的水汽和蓬勃的生命气息。这感应源自星图深处一个之前并未亮起的坐标,它不在已知的任何星系,气息纯净而古老,仿佛万物初生时的呼吸。
这感觉……林枫心念微动,一丝极细微的神识如同触角,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坐标。
嗡……
并非声音,而是一种空间的轻颤。刹那间,林枫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远古的、鲸歌般悠长深邃的鸣响,眼前闪过一片无边无际的、蔚蓝中透着翡翠绿意的浩瀚汪洋,海面上有巨大的、叶片如同岛屿般的植物随风摇曳,空气里满是湿润的、带着甜味的灵气。
这感应一闪而逝,却无比真实。星图传来的波动带着几分欢欣雀跃,仿佛在回应着什么。林枫的目光落在正手舞足蹈描述“菠菜汤海洋”的糖糖身上,又看了看安静微笑的小雅。
糖糖的跳脱灵动,似水无常形;小雅的沉静亲和,如木蕴生机。那个遥远世界的水与生命之力,与她们的气息,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。
“舅舅!”糖糖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,“你愣着干嘛?我的动画片都要放完啦!”
林枫收回心神,揉了揉糖糖的头发:“菠菜汤里,该放什么鱼丸?”
糖糖立刻被这个问题吸引,认真地思考起来:“要放粉红色的!大大的!会跳的鱼丸!”
动画片放完了,糖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,揉着眼睛往林枫怀里钻。小雅也依偎过来,小小的身子带着沐浴后的清香。把两个小丫头哄睡后,林枫站在卧室窗前,望着窗外城市的灯火。
体内的星图不再仅仅是导航仪,它变成了一个活着的信标。这次突如其来的感应,不像任务,更像是一封来自遥远世界的、充满善意的邀请函。
林薇轻轻推门进来,给孩子们掖了掖被角,走到林枫身边:“小枫,这次出去……没什么事吧?”她总觉得弟弟和孩子们这次回来,身上似乎多了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,尤其是糖糖和小雅,眼神更加灵动透彻了。
林枫转过身,夜色在他深邃的眼中沉淀。
“姐,”他的声音平静,“过几天,可能再带她们出去走走。”
“又去旅游啊?这次去哪儿?”林薇的语气带着惯常的关切。
林枫的目光掠过熟睡的孩子,投向窗外无垠的夜空,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波澜壮阔的、充满生机的绿色海洋。
“去个……水更多,生命更旺盛的地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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