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槎化作的银白流光,在寂静的虚空中航行了不知多久。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,只有阵盘星图上缓慢移动的光标,和舷窗外永恒不变的、点缀在黑暗天鹅绒上的星辰,标记着他们正在远离故乡,深入未知。
起初的航行平稳得令人心慌。宇宙的深空并非绝对的虚无,偶尔有稀薄的星尘云掠过,在星槎的能量护盾上激起细微的、彩虹般的涟漪。远处巨大的气态行星缓缓转动,斑斓的条纹如同神明的油画。糖糖和小雅从一开始的震撼,渐渐变得习惯,甚至会扒在舷窗前,争论某团星云像还是像啵啵(啵啵抗议地把自己变成了的形状以示不满)。
但林枫的神情始终没有放松。他大部分时间都站在控制核心前,目光紧锁阵盘投射的星图和外界感知数据流。万象归一阵盘稳定运转,银白色的归途路径在星海中清晰延伸,但林枫能感觉到,路径周围的“背景”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。空间的“质感”变得稀薄,星辰的光芒似乎开始带上一种不祥的、微微摇曳的模糊感,仿佛隔着一层躁动的水波观看。
“接近预定坐标,前方即将进入无序星海外围缓冲区。”阵盘传递出一道冷静的意念信息,同时星图上代表他们当前位置的光点,开始接近一片被标注为灰白色、边界模糊的巨大区域。
林枫深吸一口气,转身对两个小姑娘说:“抓紧固定物,我们马上要进入无序星海范围了。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,感受到什么,保持镇定,相信星槎,相信阵盘。”
糖糖立刻丢开手里把玩的彩虹独角兽尾巴,手脚并用地爬进控制台旁边一个带有柔软束缚带的观察椅,把自己牢牢固定好,小脸绷紧,眼睛瞪得溜圆,既紧张又充满期待。小雅也默默坐进旁边的椅子,系好安全束带,将装着萌芽种子的玻璃瓶小心地放进座椅侧面的网兜,双手交叠放在膝上,指尖微微用力。
啵啵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,迅速从状恢复成紧张的深蓝色,把自己摊平成一张“薄膜”,紧紧贴在糖糖座椅的背垫上,只露出两个小黑点眼睛警惕地转动。
星槎速度未减,银白流光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片灰白色的星图区域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撞击,没有刺耳的警报。
只有一阵极其轻微、却仿佛直接刮擦在灵魂上的“嗡”声。
舷窗外的景象,骤然剧变。
永恒的黑暗与璀璨的星辰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、彻底混乱癫狂的“景象”。
空间本身仿佛变成了一块被顽童肆意揉捏、又随手撕碎后胡乱拼接起来的、布满裂痕的彩色玻璃。视线所及,没有上下左右,没有前后远近。一块区域可能呈现出正常星空的模样,但下一块紧邻的区域,星辰却被拉伸成扭曲的光带,如同融化的彩色蜡烛,缓慢地流淌、交织;再旁边,可能是一面巨大无比的、平滑如镜的“碎片”,倒映出星槎自身的、同样支离破碎的影像,但那影像的动作却与真实的星槎完全不同步,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。
巨大的、色彩饱和度浓烈到刺眼的星云缓慢旋转,但它们旋转的轨迹毫无规律,时而顺时针,时而逆时针,时而干脆从中间断开,形成两个互相撕扯的漩涡。这些星云散发出的并非美丽的光晕,而是肉眼可见的、五颜六色的引力波纹,如同粘稠的、充满恶意的触手,在虚空中懒洋洋地摆动,偶尔扫过附近漂浮的、如同山岳般巨大的破碎星辰残骸,将其轻易地扯碎、吞没,或者抛射向不可预知的方向。
更远处,无数细小的、燃烧着或冰冷或炽热光芒的星辰碎片,如同被无形巨力驱动的、狂暴的流星雨,在混乱的空间结构中毫无规律地穿梭、碰撞,炸开一团团短暂而致命的烟花。它们的轨迹无法预测,前一秒还远在天边,下一秒可能就从星槎侧舷险之又险地擦过,在能量护盾上激起一长串剧烈闪烁的火花和刺耳的、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的尖啸。
“啊!”糖糖短促地惊叫了一声,不是因为害怕那些碎片,而是因为她的眼睛。她试图追踪一块拖着蓝色尾焰的碎片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旁边一片扭曲的空间区域“吸”了过去,那区域里,光线弯曲成怪诞的圆弧,让她瞬间产生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,胃里一阵翻腾,赶紧闭上眼睛。
小雅脸色也有些发白。她的感知比糖糖更敏锐。她不仅“看”到了混乱的景象,更“感觉”到了外界那狂暴的、充满攻击性的能量乱流。那些能量并非单一的属性,而是金木水火土、光暗、乃至更多她无法理解的属性胡乱混合在一起,彼此冲突、湮灭、又诞生出新的混乱。它们如同无形的潮水,一**冲刷着星槎的护盾。她能“听”到护盾在呻吟,那是能量结构承受巨大压力时发出的、近乎哀鸣的震颤。她甚至能感觉到,自己体内长春诀那温和的生命灵力,在这片混乱法则的领域里,运转都变得艰涩、迟缓,仿佛被无形的泥沼包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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