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四点,夜色最浓的时刻。
城市还在沉睡,路灯在薄雾中站成沉默的哨兵。幸福花园小区六楼东户的厨房里,最后一点灯光熄灭。没有惊动任何人,甚至连感应灯都没有亮起,三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,站在玄关。
糖糖穿着一身林薇新买的、据说“透气保暖还防蚊”的儿童户外套装,外面罩着她最喜欢的喷火龙图案薄外套,背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、印着彩虹独角兽的小背包。背包里除了林薇和苏曼准备的各种“生存物资”,还硬塞进了她的宇航员小熊、一沓自画像、以及半包昨天没吃完的彩虹糖。她的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异常严肃,双手紧紧抓着背包带,眼睛亮得惊人,没有一丝睡意。
小雅同样穿着新买的户外服装,简洁的浅绿色,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。她的背包看起来扁平些,里面是那本植物笔记、速写本、月明珠、几件换洗衣物和苏曼准备的药盒。她怀里抱着蘑菇兔玩偶,另一只手,小心地握着一个用软布包着的小小玻璃瓶,瓶子里是半捧湿润的泥土,泥土中央,一点嫩绿刚刚破土——那是昨天她从植物园带回的一颗不知名种子的萌芽。
林枫站在她们身前,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,外面套了件轻便的防风外套。他背上是一个半人高的专业登山包,里面是优化阵盘所需的剩余材料、一些紧急物资,以及那枚至关重要的万象归一阵盘——此刻被妥善安置在特制的内衬夹层中。他手里还拎着一个不大的金属手提箱,里面是星槎的控制核心和一些精密部件。
啵啵没在背包里,也没在谁的肩膀上。它把自己摊成一张极薄的、半透明的、近乎隐形的“薄膜”,紧紧贴在糖糖外套的内侧,颜色是与衣物相近的深灰色,只有两个小黑点眼睛紧张地转动着,感受着小主人微微加速的心跳和空气中那股凝重的、名为“离别”与“启程”的复杂情绪。
没有多余的对话。林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不短时间、此刻在黑暗中只剩下模糊轮廓的家——熟悉的沙发,堆满杂物的茶几,阳台上在夜风中轻摇的植物,厨房门口那块被糖糖打翻果汁染上洗不掉痕迹的地砖……目光平静地扫过,然后转身,拉开了门。
楼道里一片漆黑。感应灯没有亮。林枫走在前面,脚步轻得像猫。糖糖和小雅紧跟在后,同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。他们走下楼梯,经过二楼那户总是半夜吵架的夫妻紧闭的房门,经过三楼那家学钢琴的孩子贴满奖状的门板,经过一楼陈大爷堆满杂物的门口。
单元门无声地滑开,又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合拢。门外,清冷的、带着深秋寒意的晨风扑面而来。小区花园沉在黑暗里,只有地灯散发出微弱的光。胖橘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,蹲在花坛边,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,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过。
没有告别,没有回头。林枫带着两个孩子,如同最普通的、早起赶路的家庭,走出小区侧门,融入尚未苏醒的城市街道。
他们没有开车,没有叫车。林枫只是辨认了一下方向,便领着她们走进一条背街小巷。巷子很窄,两旁是低矮的老旧围墙,墙头探出不知名树木光秃秃的枝丫。路面不平,糖糖不小心踩到一个松动的砖块,踉跄了一下,被林枫及时扶住。
走了大约二十分钟,穿过几个同样寂静无人的街区,周围的建筑渐渐稀疏。他们离开了主城区,走向城市边缘。路灯越来越少,夜色越来越浓,天空却渐渐显露出它原本的面目——深蓝色的天鹅绒上,星辰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密,像无数细碎的钻石被随意洒落。
最终,他们停在了一片空旷的、长满枯草的荒地边缘。这里似乎是某个废弃多年的厂区旧址,远处有几栋黑黢黢的、没有窗户的破败厂房轮廓,在星空下如同沉睡的巨兽。夜风毫无遮挡地吹过,枯草起伏,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,更显空旷寂寥。城市的灯火被远远抛在身后,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晕。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林枫停下脚步,将金属手提箱放在地上,打开。
糖糖和小雅站在他身后,好奇地看着。小雅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玻璃瓶,瓶中的嫩芽在星空下微微颤动。糖糖则瞪大了眼睛,看着舅舅从箱子里取出几个奇形怪状的、散发着微光的金属部件,开始快速组装。
动作熟练,精准,没有任何多余。部件与部件之间仿佛有生命般自动吸附、咬合,发出极其轻微的、悦耳的“咔哒”声。不过几分钟,一个大约一米见方、造型流畅、表面流转着暗银色金属光泽的、如同抽象飞鸟般的奇异装置,便出现在枯草地上。装置中心有一个凹槽,大小与阵盘相仿。
林枫从背包的夹层中,取出了万象归一阵盘。
阵盘落入他掌心的刹那,似乎微微亮了一下,表面那些凝固的星璇无声流转,核心那点温暖的金光悄然浮现。它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,传递出一种轻微的、兴奋的“嗡鸣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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