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天。
林枫家的客厅,晨光被厚重窗帘滤成朦胧的昏黄。阵盘悬浮在低空,缓缓旋转,表面的星璇已不再如最初那般流光溢彩,反而呈现出一种磨砂般的哑光质感,星光深深内蕴,只有核心一点金光稳定搏动,每一次搏动,都与林枫悠长缓慢的呼吸形成完美的共振。他盘坐在前,脸色依旧苍白,但眉宇间那股因过度消耗精气神而生的疲惫,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、与阵盘同频的宁静所取代。一人一盘,气息交融,几乎要隐没在客厅暗淡的光线里,成为一件浑然天成的静物。
小雅布下的“自然隐匿阵”无声运转,窗外绿植的每一次呼吸,泥土的每一分潮润,都仿佛在轻柔地将这栋楼、这间屋子的存在感,一丝丝、一缕缕地“擦拭”得更淡,更平常。啵啵摊在沙发扶手上,把自己摊成一张几乎透明的浅灰色“绒毯”,只有两个小黑点眼睛偶尔懒洋洋地转动一下,昭示着它并非真正的织物。糖糖被小雅按在餐桌边,正用蜡笔在一张白纸上“画符”——她宣称这是“加强版静音符”,能帮助舅舅更好地隔绝外界干扰,虽然画出来的图案更像一只长了三只眼睛的卡通恐龙在放彩虹屁。
一切似乎都在平稳地,向着八十一天后的圆满推进。
然而,千里之外,深海之下。
这里没有任何自然光,永恒的黑暗被冰冷惨白的人造光源切割。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腥、金属的冷冽,还有一种近乎绝对的、令人窒息的寂静。巨大的观察窗前,是无边无际的、被高强度照明灯照亮的墨蓝色海水,偶尔有形态怪异、散发微光的深海生物缓缓游过,投下扭曲变形的影子。
窗前,背对着门,站着一个身影。他穿着式样简单、面料却异常挺括的黑色衣裤,身量不高,甚至有些瘦削,一头银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。他没有用拐杖,只是负手而立,静静“注视”着窗外那片属于深海的、永恒的黑暗与寂静。屏幕上流动的微弱光芒,映在他光滑如镜的皮鞋尖上。
“大人。”影阁阁主,那位穿着灰色套裙、梳着一丝不苟发髻的女人,此刻微微躬身,站在距离身影三米外的地方。她的声音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中,显得格外清晰,也格外……紧绷。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过太阳穴时,那细微的嗡鸣。
“第二十三天了。”窗前的身影开口,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,甚至带着点年长者特有的、慢悠悠的语调,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。但每一个字,都像深海的水压,沉甸甸地压在女人的神经上。“临江市,幸福花园小区,三号楼,六层东户。一个叫林枫的‘自由职业者’,带着两个收养的外甥女。目标明确,地点明确,人物明确。”
他缓缓转过身。
灯光下,是一张异常干净、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儒雅的脸。大约六十岁上下,皮肤很白,几乎没有皱纹,五官端正,尤其是一双眼睛,瞳色很浅,近乎灰白,看人时目光平静无波,却仿佛能穿透血肉,直视骨骼深处。他脸上带着一丝极淡的、近乎礼貌的微笑。
“告诉我,”他轻声问,灰白色的眼眸凝视着女人,“为什么,二十三天过去了,我得到的,仍然只是‘怀疑’、‘可能’、‘信号模糊’、‘存在干扰’……这些毫无意义的词汇?”
女人感到后背的衣衫,瞬间被冷汗浸湿了一片,紧紧贴在皮肤上,带来冰凉的黏腻感。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,维持着专业的语调:“目标周围存在一种……奇特的隐匿场。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能量屏障,更像是将自身存在完美地‘化入’了周围自然环境,我们的常规和非常规探测手段,都难以锁定其能量核心。而且目标人物林枫,深居简出,行为模式高度规律,几乎没有破绽。我们尝试了多种间接侦查方式,包括……”
“包括在楼顶伪装成维修工安装高敏震动传感器,结果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鸟粪糊住了镜头;包括在对面楼用激光窃听,结果光束总是被莫名折射或吸收;包括分析其生活垃圾,发现除了寻常食物残渣和儿童用品包装,别无他物;包括监测其网络活动,发现流量几乎为零,像个活在二十年前的古董。”老人接过了她的话,语气依旧温和,甚至带着点欣赏,“很谨慎,很干净,甚至……有点艺术性。化入自然?呵,有点意思。”
女人低下头,不敢接话。老人说的,正是他们这二十多天来遇到的种种匪夷所思的挫败。每一次看似天衣无缝的侦查,总会因为各种“意外”和“巧合”而失败,仿佛那栋楼、那户人家,被一种无形的、充满恶作剧意味的“运气”保护着。
“但,”老人话锋一转,那温和的语调里,渗入了一丝冰碴,“我需要的,不是‘有点意思’,而是‘确定’。我需要知道,那个林枫,是不是我要找的人。我需要知道,他家里是不是有我要的东西。我需要知道,那件东西,到底是什么,现在是什么状态,价值几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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