塔门在身后悄然合拢的刹那,世界安静了下来。
不是那种死寂的安静,而是像骤然潜入深水,所有嘈杂被过滤,只剩下纯粹而浩瀚的、由无数低语、轻鸣、吟唱、推演声交织成的背景音。这些声音不刺耳,反而像最和缓的白噪音,包裹着踏入者的感官。
糖糖第一个睁开眼睛,然后“哇”地一声,张大了嘴巴,愣是没说出第二个字。
眼前没有地板,没有天花板,没有墙壁。他们站在一片流淌的、泛着珍珠母贝光泽的“地面”上,这“地面”柔软而富有弹性,踩上去像云端,仔细看,竟是由无数细密流动的文字和符号汇聚而成,像是活着的河流。文字并非静止,它们缓慢地蜿蜒、组合、分解,时而形成一句箴言,时而散作满天星斗。
抬头望去,没有尽头。上方是深邃的、仿佛缀满星辰的虚空,但那些“星辰”并非恒星,而是一个个发光的概念团:有的是一行行旋转的诗歌,有的是复杂的几何结构,有的是跃动的化学方程式,甚至还有正在演绎剧情的小小戏剧光影。它们按照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缓缓运动,构成一片无垠的知识苍穹。
“我们……在天上?还是在一本超级大的书里面?”糖糖小心翼翼地抬脚,落脚处泛起一圈柔和的涟漪,涟漪扩散开,荡起一串发光的古老楔形文字,又慢慢平复。
小雅紧紧拉着姐姐的手,清澈的眼眸倒映着这不可思议的景象。她没有说话,而是微微蹲下身,伸出手指,轻轻触碰“地面”。指尖所及,那些流动的符号仿佛有生命般缠绕上来,带来冰凉的触感,同时,一些关于“大地承载”、“厚重德性”的零碎意念流入心田。她缩回手,感受着那奇妙的余韵。
林枫神色平静,目光扫过这无垠的知识之海。这里的规则与外界迥异,空间并非线性,时间也流淌得格外缓慢而富有弹性。他能“感觉”到,历史的长河就在不远处蜿蜒,像一条散发着时光尘埃气息的、半透明的光带,里面浮沉着各个时代的剪影;数学的逻辑骨架在另一侧构筑起晶莹剔透、不断生长又崩塌的复杂结构;物理的定律如虹桥般横跨虚无,色彩斑斓,稳定中蕴含着毁灭与创造的力量。
“哇!泡泡!”糖糖的惊呼打破了宁静。她指着不远处,一个拳头大小、表面流转着彩虹光晕的“泡泡”正慢悠悠地飘过。泡泡里面似乎封存着一段动态的景象:明月松间照,清泉石上流,还有淡淡的愁绪如烟似雾。
糖糖向来是行动派,想也没想,跳起来伸手一戳——
“啵”的一声轻响,泡泡破了。
没有水花,没有黏液。破碎的瞬间,绚烂至极的情感光影轰然炸开!并非爆炸,而是“绽放”。浓郁的思乡之情、澄澈的山水之趣、物我两忘的禅意……化作七彩的光雾将糖糖包裹。她愣住了,呆呆地站在原地,小脸上表情变幻,一会儿像是想家扁嘴,一会儿又像是看到了好玩的东西瞪大眼睛,最后居然打了个带着松香味的嗝。
“呃……好奇妙的感觉……”糖糖晃晃脑袋,光雾散去,她眨眨眼,似乎没什么实质收获,但又觉得心里好像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。她咂咂嘴,嘀咕道:“味道……有点苦,又有点甜,像……像舅舅泡的茶放凉了再加了颗梅子?”
小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感爆发波及,但感受更清晰些。“是诗,”她轻声说,“一首想念朋友、寄情山水的诗。写诗的人,心里有点孤单,但又很豁达。”她胸前的月明珠微微发热,仿佛在共鸣。
林枫没有干涉。在这知识具象化的空间,最直接的接触往往是最有效的启蒙,哪怕方式莽撞。
糖糖尝到了“甜头”,更来劲了。她像只发现新玩具的小猫,开始追逐空中飘浮的其他“知识造物”。她试图跳起来抓一只由俳句组成的、振翅欲飞的“蝴蝶”,结果扑了个空,蝴蝶散作十七个音节,绕着她飞舞一阵,又重组飞走。她又去追一道由基础物理公式构成的、不断反射的“光箭”,光箭调皮地拐弯,引着她差点撞上一株安静生长的“树”。
那树由无数数学公式构成,树干是微积分符号螺旋向上,枝叶是展开的几何图形,每一片“叶子”都在缓慢地证明着某个定理。小雅被吸引了,轻轻走到树下,仰头观看。她伸出食指,极轻地碰了碰一片“叶子”(那是一个正在演算的勾股定理证明)。
瞬间,以她触碰点为中心,整棵“公式树”亮了起来!枝叶舒展,图形流转,证明过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推进、分叉、延伸,展现出数学之美严谨而精妙的生长韵律。小雅眼中倒映着流动的符号,一眨不眨,仿佛沉浸入一个纯粹的逻辑世界。她甚至无意识地跟着那韵律,用指尖在空气中轻轻划动,模仿着某种结构。
林枫微微颔首。小雅对结构与韵律的敏感,在此地得到了天然的呼应。
“哎呀!”糖糖的惊呼再次传来。这次她没追光箭,而是试图爬上一道由经济学供需曲线构成的、波浪状的“滑梯”,结果刚爬上去就滑了下来,一屁股坐在“地面”上,曲线乱颤,凭空冒出一堆上下跳动的数字和箭头,像是在嘲笑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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