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五的夜晚,逐渐成为了这个家庭一项雷打不动的特殊行程。当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,喧嚣渐次沉淀,林枫便会带着糖糖和小雅,如同赴一个无声的约会,悄然进入闭馆后陷入沉睡的临江市博物馆。
玉器展厅俨然成了他们的“秘密基地”。熟悉的展柜,熟悉的灯光,熟悉的、带着陈年气息的寂静。小雅对这套流程已经驾轻就熟。她不再需要舅舅提醒,会自己搬来那个专为她准备的小小软垫,放在展柜前合适的位置,然后端正地坐好,先不急着运转灵力,而是像老朋友见面前要先静静打量一会儿那样,睁着清澈的大眼睛,安安静静地凝视展柜中那枚青白色的玉璧几分钟。她的眼神专注而柔和,仿佛在透过冰冷的玻璃,与内部那沉睡的灵性进行着无声的交流。然后,她才会伸出小手,掌心虚悬在玻璃外,开始运转长春诀。
一次次的练习,小雅对自身灵力的控制越发精妙。她不再是将生机之气简单地弥漫出去,而是学会了将其收敛成极细极缓的涓流,如同春蚕吐丝,绵绵不绝,又似夜露浸润,悄无声息。她的灵力不再带有任何刻意“唤醒”的企图,只剩下最纯粹的陪伴与滋养之意,像温暖的阳光晒着冬眠的动物,像轻柔的雨滴敲打着沉睡的种子。
效果是潜移默化,却真实存在的。在林枫敏锐的感知中,玉璧内部那缕沉寂的灵性,如同被春风持续吹拂的冻土,开始显现出极其细微的变化。最初是那股万年玄冰般的死寂寒意,似乎减弱了一丝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极其微弱的“柔软”感。最近两次,当小雅的灵力持续滋养到某个时刻,那玉璧表面雕刻的水波云纹,会在某个瞬间,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温润光华,仿佛深潭之底被投入一颗微光石子,涟漪一闪而逝。这变化短暂到如同幻觉,但却清晰地预示着,某种沉睡的东西,正在被温柔地触动,开始有了苏醒的征兆。
糖糖的“护法”工作,则呈现出另一种风貌。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,让她长时间保持绝对安静,简直成了一种“酷刑”。第一次,她还能勉强坚持,学着妹妹的样子盘腿坐好,小腰板挺得笔直,眼睛瞪得像铜铃,努力做出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样子,虽然没过十分钟就开始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。
第二次,她带来了她的素描本和彩笔,声称要“记录护法日志”。结果日志没画几笔,她就开始在空白处画各种奇形怪状的城堡和会飞的猫咪,自得其乐。
第三次,她终于找到了排遣无聊的“终极法门”——她开始偷偷尝试运用林枫以前教过她的、最最初级的、用来凝聚水汽制造小彩虹的幻术口诀。当然,她不敢造次,更不敢对玉璧施展。她只是悄悄背对着展柜,用手指对着空旷的墙壁,极其微弱地调动那点可怜的灵力,试图在雪白的墙面上幻化出会动的小人。
结果可想而知。她的灵力控制水平远不如小雅,时灵时不灵。成功时,墙上会出现一个歪歪扭扭、颜色怪异、动作僵硬得像抽筋的火柴人,蹦跶不了几下就“噗”一声消散了。失败时,则什么动静都没有,或者指尖冒出一小撮不成形状的彩色光点。但她乐此不疲,把这当成了一项挑战。
直到有一次,她好不容易幻化出一个稍微像样点、能连续翻两个跟头的小人,正暗自得意时,被夜间巡楼、路经展厅门口的管理员阿姨透过门缝瞥见了。阿姨推门进来,疑惑地用手电筒照着那面空白的墙壁,又看看坐在地上一脸“我什么都不知道”的糖糖,嘀咕道:“奇怪,刚才明明看到有影子在动,难道是隔壁展厅的投影仪光漏过来了?还是我眼花了?” 糖糖吓得心脏砰砰跳,从此收敛了不少,只敢幻化出持续时间极短、几乎看不清形状的光影自娱自乐。
林枫将这一切尽收眼底,并未阻止糖糖的小动作,只要她不打扰到小雅,些许无伤大雅的调皮,也是孩童天性。他甚至觉得,糖糖这种充满想象力和活力的、哪怕是笨拙的灵力运用,某种程度上,也是对这种寂静滋养过程的一种补充,一种生机的体现。
然而,在这看似平静、甚至有些温馨的每周例行“探望”之下,林枫敏锐地察觉到,博物馆周围原本清澈平静的“场”,开始混入了一些不和谐的涟漪。
起初,只是极其模糊的、一闪而逝的窥探感,如同夜鸟掠过天空投下的影子,难以捕捉。但近两次,这种感觉变得清晰起来。那是几道陌生的、带着明显探查意味的气息,巧妙地隐藏在夜色与城市驳杂的能量背景中。它们并非冲着他或者孩子们而来,其焦点,明确地锁定在博物馆本身,更准确地说,是锁定在玉器展厅这个方向。
这些气息的主人显然精通隐匿之术,修为也绝非寻常之辈。他们像最耐心的猎人,远远地潜伏着,用某种林枫暂时无法完全解析的秘法,感应并记录着玉器展厅内每周五夜晚都会出现的、那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——那是小雅滋养玉璧时,无法完全掩盖的、蕴含磅礴生机的木灵之气外泄,以及玉璧灵性被触动时,产生的那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共鸣涟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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