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斋奇谭：聊斋新编 第17章 聂政：聂坟义护良人

怀庆府的春日总带着几分慵懒，城郊的官道旁杨柳抽芽，田埂上偶有农人春耕的身影，一派安宁景象。可这份安宁，却被潞王府的车马踏得支离破碎。

潞王坐镇怀庆多年，向来昏聩暴虐，尤其喜好强抢民女。府中姬妾成群，仍不满足，时常扮作富商模样巡游民间，但凡瞧见稍有姿色的女子，便派手下强行掳走，百姓敢怒不敢言。

村西的王生，娶妻陈氏，夫妻二人以耕织为业，日子虽然清贫却也和睦。谁料这日，潞王恰巧路过王生家门前，瞥见院中浣纱的陈氏，顿时两眼发直，当即命人回府调遣仆从。

不过半个时辰，十几名身着皂衣的恶仆便径直撞开王生家的柴门。

陈氏正晾晒衣物，见此情景吓得脸色惨白，王生抄起锄头将妻子护至身后，却被恶仆们一脚踹翻在地。

“奉王爷之命，请陈娘子入府享福，识相的速速上车！”领头的管家尖声喝道，眼神里满是威逼。

陈氏死死抱住院中的老槐树，放声大哭：“我已有丈夫，岂能屈从权贵！你们这伙强盗，必遭天谴！”

恶仆们上前扯住陈氏的胳膊便往外拖。陈氏的衣袖被扯破，手腕磨出鲜血，仍拼命挣扎。王生眼睁睁看着妻子被强行拖拽，却被两名恶仆按在地上动弹不得，只能悲愤地嘶吼。

陈氏被硬塞进马车，车帘落下的瞬间，她隔着缝隙望向丈夫，眼中满是绝望与不舍。王生挣脱束缚时，马车已扬尘而去，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他无力的哭喊。

思来想去，王生知道潞王府戒备森严，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。他想起妻子被掳走的方向必然经过城郊的聂政墓，或许能在那里远远见上一面。

聂政墓在城南十里处，坟冢不大，却因刺客聂政的美名而无人敢亵渎。

王生抄了近路，一路跌跌撞撞，赶到墓前时，已是黄昏时分。他躲在墓后，望着通往城里的路，心中又悲又急，泪水混着尘土淌满脸庞。

夕阳西下，余晖将墓碑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就在王生几乎绝望之际，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，正是潞王府的马车。王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屏住呼吸盯着马车。车帘被风吹起一角，陈氏的侧脸隐约可见，她依旧在低声啜泣。

“娘子！”王生再也抑制不住，失声呼喊。陈氏猛地抬头，循声望去，望见墓碑后的丈夫，顿时泪如雨下，挣脱身边仆妇的阻拦，跌跌撞撞跳下车，朝着王生狂奔而去。“夫君！”夫妻二人相拥而泣，哭声撕心裂肺。

“大胆狂徒，竟敢在此阻拦王爷的车驾！”领头的管家见状大怒，挥手令手下上前捉拿。几名恶仆蜂拥而上，将王生死死按住，其中一人掏出鞭子，就要往他身上抽打。“住手！”陈氏扑在王生身上，想要护住丈夫，却被恶仆一把推开，摔倒在地。

就在鞭子即将落下的刹那，忽然刮起一阵狂风，飞沙走石，天色骤然变暗。墓冢前的尘土翻滚，一道黑影猛地从墓中窜出，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。众人定睛一看，竟是一位身着古衣的男子，身高八尺，面色刚毅，双目炯炯有神，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，周身散发着凛然之势。

恶仆们吓得连连后退，管家也惊得面色惨白，结结巴巴地问道：“你……你是谁？竟敢在此作乱！”

男子目光如炬，扫过众人，厉声喝道：“我乃轵县聂政！尔等主人荒淫无道，强夺良家妇女，倒行逆施，天理难容！”他的声音如同惊雷，震得众人耳膜发颤。“良家女子，岂容尔等肆意掳掠？念你们皆是受人差遣，身不由己，今日暂且饶过你们的性命。”

聂政话锋一转，利剑指向潞王府的方向，语气愈发凌厉：“替我转告那昏庸潞王，即刻放还所有被掳女子，痛改前非！若再执迷不悟，继续为非作歹，不出三日，我必取他项上人头，以谢天下！”

管家早已吓得魂不附体，双腿发软，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，连连磕头：“小人……小人一定转告王爷，不敢有半句隐瞒！”其余恶仆也纷纷跪倒，浑身颤抖，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
聂政冷哼一声，目光扫过相拥而泣的王生夫妇，眼神稍缓。随即，他转身迈向墓冢，身形渐渐变淡，最终融入墓中，消失不见。狂风骤停，天色也恢复了清明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境，唯有地上的尘土和众人惊恐的神色，证明着方才的惊魂一幕。

管家瘫坐在地，好半天才缓过神来，连滚带爬地指挥手下：“快……快回府！”众人不敢耽搁，慌忙扶起管家，驾着马车仓皇逃窜。

王生夫妇连忙站起身，对着聂政墓深深叩拜：“多谢聂壮士救命之恩，大恩大德，没齿难忘！”两人磕了三个响头，起身时，彼此眼中仍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。他们不敢久留，搀扶着对方，沿着小路匆匆回家。

回到家中，夫妇二人依旧心神不宁，生怕潞王不肯罢休，会再次派人前来。陈氏整日提心吊胆，夜里常常从噩梦中惊醒。王生则日夜守在门口，时刻提防着府衙的动静。可日子一天天过去，潞王府那边竟毫无音讯，既没有派人来追查，也没有再提及强娶之事。

原来，管家回到府中，将聂政显灵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潞王。潞王本就对鬼神之事多有敬畏，听闻是古代刺客聂政现身警告，想起聂政刺杀韩相侠累的壮举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，连夜命人将府中此前掳掠的女子尽数送回。自此之后，他再也不敢随意巡游民间强夺民女，骄横跋扈的气焰收敛了许多，怀庆府的百姓也终于能过上一段安稳日子。

王生夫妇感念聂政的救命之恩，每逢清明，必带着祭品前往聂政墓祭拜，年年如此，从未间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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