沂水县的春日,暖风吹拂,街巷间满是生活的烟火气息。青石板路上,马蹄声声,扬起些许尘土。路旁,马生和王氏的小院里,几株桃花开得正艳,粉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,仿佛在诉说着这对夫妻的甜蜜生活。屋内,马生正握着王氏的手,两人相视而笑,眼中满是深情,那模样,恰似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。
然而,夏日的一场暴雨过后,马生突然染病,病情迅速恶化。短短数日,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,便被悲伤笼罩。灵堂里,白幡随风飘动,发出簌簌的声响,仿佛是马生离去的叹息。王氏身着素衣,双眼红肿,她紧紧握着马生的手,怎么也不愿松开。她在心中暗暗发誓,此生绝不改嫁,要为马生守节。
时光匆匆,三年过去,王氏的生活依旧被对马生的思念填满。她的屋里,始终供奉着一尊精心塑成的土偶,那是她倾尽所有,请来城中手艺最为精湛的匠人,依照马生生前的模样塑造的。这土偶眉眼含笑,就连左眼角那颗泪痣,都与马生分毫不差。每日三餐,王氏都会净手焚香,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恭敬地摆放在土偶前,轻声诉说着生活中的琐事,就像马生还在身边一样。
“今日集市上的青菜新鲜,我买了些,做了你最爱吃的青菜豆腐。”
“巷口的李婶家添了孙子,那孩子哭声可响亮了。”
一个月圆之夜,月光如水,透过窗棂洒在屋内。王氏如往常一样,吹灭烛火,准备就寝。就在这时,供桌上突然传来“咔嗒”一声轻响。她心头一惊,抬眼望去,只见那土偶竟然缓缓动了起来。先是抬手揉了揉眼睛,接着,腰间的束带骤然绷紧,身影一寸一寸拔高,眨眼间便变得和真人一般高大。
“阿容,别怕。”那声音熟悉而又温柔,带着一丝阴间的寒气,“我在黄泉路上走得慢,总是能看见你房里的烛火长明。阎王念你守节至诚,特许我返阳三月,了却子嗣之缘。”
王氏听着这话,攥紧被角的手缓缓松开,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。三年了,这一声“阿容”,终于再次落进她的耳中。她想要扑进丈夫的怀里,却看到他指尖泛着青白,眼底凝聚着幽潭般的水光。
“母亲总劝我改嫁……”她别过头,泪水夺眶而出,“可你瞧这屋里,哪一件物什不是你亲手置办的?我怎忍心离去。”
土偶人长叹一声,伸出冰冷的指尖,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:“我父生前曾折辱贫女,阴司判马家三代单传。如今得你苦守,祖宗牌位前的香灰都比别家的白些。待孩子落地,我便安心归位了。”
此后的日子里,每至夜晚,土偶人便会来到王氏身边。他们如同往昔一般,相偎相依,诉说着思念与爱意。然而,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。十个月后,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,王氏生下了一个男孩。
孩子的诞生,本应是一件喜事,可却引来了邻里的闲言碎语。“这寡妇怎会突然有了孩子?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。”“说不定是与人私通,还编出这么荒诞的故事。”各种难听的话语,如同一把把利刃,刺向王氏。
里正本就与马家有仇,听闻此事后,心中暗喜,觉得终于抓住了把柄。他带着衙役,气势汹汹地踹开了王氏家的柴门。此时,王氏正坐在床边,温柔地给襁褓中的孩子喂着米汤。突然的变故,让孩子吓得哇哇大哭,王氏也惊恐地看向门口。
“大奶奶好手段啊!”里正阴阳怪气地说道,脸上带着一丝得意,“死人还能让活人生子,莫不是学了什么妖术?今日,我定要将你这伤风败俗之人绳之以法。”
王氏紧紧抱住孩子,眼神中满是愤怒与不甘:“我所言句句属实,我对丈夫的一片真心,天地可鉴。你们怎能如此污蔑我!”
县令升堂那日,公堂之上气氛严肃。王氏跪在堂下,怀中的孩子紧紧攥着她的一缕乱发,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。县令重重地一拍惊堂木,大声说道:“世人皆言,鬼的儿子没有影子。你若敢抱他到太阳下,便能证明真假。”
王氏没有丝毫犹豫,起身抱着孩子,在众人的注视下,一步步走到天井之中。此时,正值正午,阳光炽热。孩子在王氏的臂弯里,咯咯地笑着,投在青石板上的影子虽然淡如薄纱,却清晰可见,分明是个小人儿的形状。
里正见状,仍不死心,大声喊道:“这影子如此淡薄,定是假的。她定是使了什么诡计。”
县令沉思片刻,又说道:“再取银针,刺破孩子指尖,将血滴在土偶之上。”
衙役依言照做,只见那血珠滴在土偶胸口后,竟如同冰雪融入春溪一般,瞬间渗得无影无踪。再取其他泥人来试,血珠却只是凝在表面,用帕子轻轻一擦便掉落下来。
看到这一幕,公堂之下一片哗然。县令点了点头,说道:“种种迹象表明,王氏所言非虚。这孩子确是马生之子,众人莫要再妄加猜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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