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璃孤梦 第129章 结束的宴会（二）

天剑宗宗主殿内，鎏金兽炉吐出袅袅青烟，将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笼在朦胧之中。

宗主执起青瓷茶盏，杯沿与唇齿相触时，却在触及那抹温热的瞬间顿住——茶汤映出他眉间紧锁的川字纹，倒映着棋盘上渐渐陷入颓势的白子。

玄叔，你说元墨这件事怎么办？茶盏重重搁在檀木案几上，震得棋盘微微发颤。宗主目光灼灼地望向对面，落在那袭素白长袍之上。

第一剑魂正捻起一枚黑子，指尖骨节分明，袖口绣着的银龙图腾随着动作若隐若现。

第一剑魂将棋子轻轻落下，清脆的声响在殿内回荡。

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，茶汤入口，苦涩在舌尖蔓延，却被他咽得从容不迫：你也不用着急，修仙之道，本就艰难。

苍老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，尾音拖得极缓，无数天才陨落不胜其数，这世间从不乏惊艳绝艳之辈，却难有笑到最后的。

宗主的指节捏得发白，望着棋盘上即将被吞噬的白子，仿佛看到了元墨摇摇欲坠的道心。少年走火入魔那日的景象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——元墨周身萦绕的漆黑魔气，还有那双猩红如血的眸子。

他突然站起身，广袖扫过棋盘，黑白棋子散落满地：我害怕这孩子入魔！

殿内陷入死寂。第一剑魂望着满地狼藉，却不恼，只是缓缓起身，袍角扫过地面，将散落的棋子重新聚成两堆。

他苍老的手指抚过棋盘上的纹路，如同抚摸一件传世珍宝：修士入魔，便为天下敌。可你着急又有何用？他抬眼望向宗主，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，越是慌乱，越容易出错。

宗主跌坐回软垫，双手捂住脸庞。透过指缝，他看见第一剑魂重新坐下，有条不紊地重新摆棋。
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，二十年前，也是在这间大殿，同样的檀木棋盘，同样的茶香氤氲。那时他还年少，白璃的父亲——他的兄长，就坐在如今第一剑魂的位置上，手把手教他下棋。

这件事更不能让小璃知道。第一剑魂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。

老者将黑子推到他面前，示意他重新开局，她如今正是修炼的关键时期，若是知道元墨的状况...

话音未落，宗主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。白璃若知晓徒弟身处险境，怕是会不顾一切

上次归墟秘境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！

宗主捏起白子，却迟迟未落。他想起白璃小时候，总是蹦蹦跳跳地冲进宗主殿，拽着他的衣角要糖吃。

那时的她，眼睛亮晶晶的，像藏着漫天星辰。如今的白璃，早已褪去稚气，13岁便达到洞虚期，成为天剑宗最耀眼的天才。可也正因如此，她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

第一剑魂落下一子，打破沉默：元墨那孩子，神识倒是坚韧。他想起那日他偷偷探入少年识海时的景象，尽管魔气翻涌，却仍有一道清明固守灵台，能在如此境界压制心魔，绝非易事。

可他根基不稳！宗主突然激动起来，十六岁便到合体期，强行提升境界的后果，就是道心不稳！他想起元墨即将面临的灵修与魔修的抉择，心就揪成一团。

天才，哪有这么多?

第一剑魂沉默良久，突然轻笑出声。他的笑声震得鎏金兽炉嗡嗡作响，惊起梁上栖息的夜枭。

你啊，还是和年轻时一样。老者伸手拍了拍宗主的肩膀，力道不轻不重，当年你兄长面临天劫时，你也是这般模样。

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，狠狠砸在宗主心头。他想起兄长渡劫那日，乌云蔽日，雷霆万钧。

他在天劫外嘶吼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被雷光吞噬。如今历史仿佛重演，只是这次，他不想再经历失去的痛苦。

当年，你兄长也是这般天赋异禀。第一剑魂的声音突然变得悠远，仿佛穿越了时空，

所有人都以为他能顺利飞升，可谁能料到...他没有继续说下去，只是望着棋盘，眼神深邃如渊，但他走之前，最放心不下的，就是小璃。

宗主浑身一震，眼眶突然湿润。白璃自幼父母双亡，是他一手带大。

他看着她从牙牙学语的孩童，成长为如今风华绝代的天才少女。可越是看着她长大，他就越能体会兄长临终前的牵挂。

所以，我们更要稳住。第一剑魂重新执起黑子，元墨那孩子，比你想象中要坚韧。他落下一子，棋盘上的局势顿时峰回路转，而且，别忘了，他还有白璃。

这句话让宗主愣在原地。是啊，元墨还有白璃。那个总是没心没肺笑着的小姑娘，那个会因为元墨做的蛋糕开心一整天的师父。或许，在元墨的道心上，白璃才是最关键的那道防线

可叶凌天和李逸风...宗主欲言又止。他自然知道这两人对白璃的心思，更明白他们背后家族的势力。若是在此时对元墨出手...

随他们去。第一剑魂挥手打断他的担忧，元墨他若连这点风雨都扛不住，又何谈大道？老者的目光望向殿外的夜空，繁星点点，修仙之路，本就是一场与天斗、与人斗、与己斗的征程。

与天斗，与地斗，与人斗，其乐无穷

宗主终于落下手中的白子，棋落棋盘，发出清脆声响。

他望着棋局，心境渐渐平静。或许正如玄叔所说，有些路，必须要元墨自己走；有些坎，也必须要他自己跨。

当年，你兄长教会我一个道理。第一剑魂突然开口，越是想要保护的人，越要学会放手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，因为只有让他们在风雨中历练，才能真正成长。

殿外，夜风拂过，吹动窗棂上的纱幔。月光如水，洒在棋盘上，为黑白棋子镀上一层银边。宗主望着棋盘，想起白璃父亲临终前的嘱托，想起元墨坚定的眼神，心中突然有了决断。

玄叔，我明白了。他重新执起茶盏，茶汤入口，苦涩中竟泛起一丝回甘，我们能做的，就是在背后默默保护

第一剑魂笑了，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欣慰。他落下最后一子，棋局胜负已分，却又仿佛蕴含着无限可能。这就对了。老者起身，袍角扫过地面，将散落的棋子重新归位，走吧，去看看小璃。

两人并肩走出宗主殿，夜色中的天剑宗静谧祥和。

远处，白璃的寝殿灯火通明，隐隐传来她欢快的笑声。宗主望着那抹温暖的光亮，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。

或许，正如这棋盘上的黑白棋子，看似对立，却又缺一不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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