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澜是在一片暖融融的晨光中醒来的。
她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,四肢舒展,浑身上下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通透感。昨夜那锥心刺骨的疼痛仿佛只是一场噩梦,体内原本躁动难驯的九尾天狐血脉,此刻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,温顺而充盈。
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毛茸茸的爪子,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股与精纯佛力隐隐交融的妖力,立刻明白了缘由。
是傅云景……不,是无心的佛血。
想到昨晚他划破手腕,将那璀璨如金液的本源佛血喂给自己的情形,苏澜心里泛起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。那佛血对他而言,定然珍贵无比,他却如此轻易地给了一只“素不相识”的受伤小妖。
这份“慈悲”,究竟是出自他佛子的本能,还是……对她这具狐狸形态下,某个灵魂碎片的无形牵引?
“小米,”她在脑海中呼唤,“他的灵魂碎片稳定了吗?”
【宿主,目标碎片融合度因昨日佛血滋养,已初步稳定。但长期攻略仍需朝夕相处,建议宿主把握机会,加深羁绊。】
苏澜抖了抖身上重新变得雪白蓬松的毛发,琥珀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狡黠。加深羁绊?这她最擅长了。
她轻盈地跳下床榻,四爪落地无声。竹舍内静悄悄的,早已没有了无心的身影,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檀香,昭示着他不久前还在此处。
他去哪里了?做早课?
苏澜迈着小步子,小心翼翼地探出竹舍。外面是一片清幽的竹林,晨雾未散,露珠凝结在竹叶上,折射着熹微的晨光。远处,隐隐传来庄严而悠远的梵唱声,如同天籁,洗涤人心。
她循着那梵唱声,以及心底那一丝微妙的感应,朝着竹林深处走去。
没走多远,眼前豁然开朗。
一片清澈见底的寒潭边,无心正背对着她,盘坐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之上。他身形挺拔如松,朝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清瘦却坚定的轮廓,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淡淡的佛光,与这山林晨景融为一体,圣洁得不染尘埃。
他似乎在入定,又像是在默诵经文,并未察觉身后悄悄靠近的小家伙。
苏澜放轻脚步,几乎是踮着爪子,一点点挪到他身后。她看着他宽大僧袍下清瘦的脊背,看着他颈后那片白皙的肌肤,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。
她后腿微屈,蓄力,然后猛地一跃——
并没有跳到他身上捣乱,而是精准地、轻巧地落在了他盘起的双腿之间,那僧袍形成的天然“软垫”上。
无心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他垂眸,看着突然闯入自己怀中的不速之客。
小白狐似乎对自己找到的这个“新窝”十分满意。她先是仰起头,用那双湿漉漉、清澈无辜的琥珀大眼睛看了他一眼,然后喉咙里发出满足的、细微的咕噜声,在他腿上转了两圈,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,蜷缩成一团毛球,尾巴尖还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手腕。
仿佛这里是她天经地义的归属之地。
无心:“……”
他常年平静无波的脸上,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怔忪。从未有生灵,敢如此靠近他,更遑论如此……放肆地占据他的怀抱。
他应该将她拂开。人妖殊途,更何况他是佛门弟子,需持戒律,远离一切可能扰动心神的外物。
然而,当他抬起手,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团温暖的、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白色绒毛时,动作却顿住了。
小家伙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,仰起小脑袋,用冰凉的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,又发出了一声又软又糯的呜咽,像是在撒娇,又像是在祈求不要被推开。
她的身体那么小,那么软,带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,与这佛门净地的檀香奇异地融合。透过薄薄的僧袍,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传递过来的温暖和全然的信任与依赖。
昨日为她疗伤时,掌心触及她颤抖背脊的触感,仿佛再次浮现。
最终,那抬起的手,并未落下推开她,而是缓缓收回,重新结成了一个佛印。只是那捻着佛珠的指尖,微不可查地收紧了片刻。
他闭上眼,试图重新入定。
可是,腿上那团温暖的、活生生的存在感实在太强。她能感觉到她细微的呼吸,能听到她满足的咕噜声,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安然蜷缩的乖巧模样。
原本清晰流淌于心的经文,似乎被这小小的干扰打乱了节奏。
梵唱依旧在远方回荡,寒潭水声潺潺,竹叶沙沙作响。
而在这片圣洁的天地中心,清冷绝尘的佛子端坐如钟,怀中却多了一只安然入睡的雪白狐狸。阳光洒落,将这一人一狐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,构成了一幅极致矛盾却又奇异和谐的画卷。
苏澜在他怀里偷偷睁开一条眼缝,瞥见他重新闭目却微微颤动的睫毛,以及那比平时略显急促的呼吸,心中得意地哼了一声。
看来,这清心寡欲的佛子,也并非真的心如止水嘛。
第一步靠近,成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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