剧痛。
像是每一根骨头都被碾碎,又强行重组。
苏澜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恢复意识,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这具身体血脉深处传来的、如同烈火焚烧般的灼痛。属于九尾天狐的血脉正在苏醒,磅礴的妖力不受控制地在体内冲撞,让她虚弱得连维持人形都困难。
“小米……这就是你说的‘最佳切入时机’?”她在脑海中咬牙切齿地沟通着法器系统。
【宿主,根据计算,在您最脆弱、气息最能与本世界‘妖女’身份吻合的时刻接近目标碎片‘无心佛子’,能最大程度激发其‘慈悲’与‘好奇’,成功率提升37.8%。】小米冷静的电子音响起,【目前位置:陨妖谷边缘。目标人物:无心,预计一炷香后途经此地。建议:维持狐形态,利用伤势,触发其怜悯之心。】
苏澜内视了一下自己体内乱窜的妖力和遍布“伤口”的灵脉,无奈地叹了口气。好吧,装可怜?她现在是真的可怜,根本不用演!
她勉力调动微薄的灵力,身形在一阵柔和却带着痛楚的光芒中缩小,最终化作一只通体雪白、唯有尾尖点缀着一抹绯红的幼狐形态。只是此刻,她漂亮的白色皮毛上沾染了尘土与干涸的血迹,一条后腿不自然地弯曲着,气息奄奄地趴在一丛枯黄的灌木下,琉璃般的琥珀色眼瞳里写满了生理性的痛苦与一丝强行压下的屈辱。
想她狐族少主,何曾如此狼狈过?傅云景,你最好赶紧给本少主恢复记忆!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。
就在这时,一股清圣、平和,却带着无上威严的气息由远及近。
来了!
苏澜心头一紧,立刻按照计划,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,发出细弱、痛苦的呜咽声,那双湿漉漉的眼睛,充满无助地望向气息传来的方向。
脚步声轻缓而稳定,如同敲击在心灵深处的木鱼声。
首先映入苏澜眼帘的,是一尘不染的白色僧鞋和素净的僧袍下摆。随即,一道身影在她面前停下,投下一片阴影。
苏澜抬眸望去,瞬间屏住了呼吸。
即使早已见过他万千风华,此刻的无心,依旧让她心头一震。
他站在那片荒芜污浊的陨妖谷边缘,却仿佛置身于莲台净土。眉眼如画,清冷得不似凡人,额间一点朱砂痣,更添宝相庄严。长长的睫毛垂下,看向她的目光里,带着一种俯视众生般的悲悯,却又似乎……空无一物。
他太干净了,干净得让此刻浑身狼狈、身为“妖”的苏澜,几乎生出一丝自惭形秽。
“呜……”她压下那点异样,更加卖力地表演,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洁白的僧鞋,留下一点血污和尘土,然后抬起小脑袋,眼睛里弥漫起一层水汽,充满了祈求。
无心静静地看了她片刻。
谷间的风吹动他宽大的僧袍,猎猎作响,他却像一座亘古不变的山。
苏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难道……这次连装可怜都没用?这佛子真是铁石心肠?
就在她几乎要放弃,准备让小米启动备用方案(虽然并没有什么靠谱的备用方案)时,无心缓缓蹲下了身。
他伸出骨节分明、白皙修长的手,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金色佛光,缓缓靠近她。
苏澜本能地瑟缩了一下,那佛光让她感到一种天然的压迫。
但他的动作很轻柔,指尖最终悬停在她受伤的后腿上空,温暖醇和的佛力缓缓注入,如同温水流过冻土,她腿上传来的剧痛竟然奇迹般地缓解了大半。
“伤得不轻。”他开口,声音如同古寺钟声,清越悠远,不带丝毫情绪,“此地妖戾之气深重,非你久留之地。”
他的指尖移开,似乎准备起身离开。
苏澜急了!
也顾不得什么策略,她猛地用前爪抱住了他的一根手指,小小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,喉咙里发出更加哀戚、近乎绝望的呜咽,那双眼睛仿佛在说:“别丢下我……”
无心的动作顿住了。
他低头,看着挂在自己手指上的那只小狐狸。她那么小,那么软,雪白的皮毛染着污秽,琥珀色的眼瞳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,充满了全然的依赖与恐惧。
他修行多年,一颗佛心澄澈通透,见惯生死,度化妖魔,早已不为外物所动。
但这一刻,看着这小兽眼中纯粹的祈求,他沉寂的心湖,似乎被一颗极小极小的石子,激起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。
很陌生的感觉。
他沉默了片刻,就在苏澜以为他要用佛力震开自己时,他却反手,用掌心轻轻托住了她的小小身躯。
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,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。
“也罢。”他声音依旧平淡,却做出了决定,“你与我,或许有此一段缘法。”
他小心地将受伤的小狐狸捧起,纳入自己宽大的僧袖之中,只让她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。
“今日起,你便随我回梵音寺吧。”
袖袍之内,温暖、安全,充斥着让她安心又矛盾的佛息。苏澜偷偷松了口气,第一步,总算成功了。
然而,她没看到的是,在她将脑袋埋入僧袖布料后,无心低头看了一眼袖中那团小小的白色身影,清冷的眼底,极快地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……柔和与困惑。
这只小妖狐的灵魂,为何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……熟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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